侍女映顏風塵僕僕地從殿外趕回,恰好趕上了向夜闌說完這句話,將牢中的罪臣名單交給了薄朝旭:“殿下請看,所有涉及此案的大臣名姓均已記錄在紙上,您也可親自去牢中提審,酌情輕重。”
那些朝臣往往不將女子當做人來看,映顏前往收畫押手印,還被人好一番嘲諷,嘟囔著什麼:“休要說將那小蹄子折磨的不成人樣,就是直接殺了她又能如何?朝中大臣的命,難道還敵不過一個小丫頭?”
可將映顏氣得不輕,又要在一眾人面前維持鎮靜,以免失了分寸。
以往若是老皇帝執掌朝政,的確會把朝臣的命看待的更加金貴,真牽扯上人命,也不過是做樣子,讓人捱上十幾個板子,不輕不重的扣上幾個月俸祿,沒準還趕不上人家百來分之一的家產,還想要讓那些大臣知錯,簡直就是笑話。
下次甚至還能捅出來點更大的。
可就是簡單的十幾個板子,皇后都不敢輕易去罰,以免有人藉此作些文章,那可真是會平白添亂的。
薄昭旭接過按了手印的白紙,名字之後後還記敘了這幾位朝臣的罪名,要屬官拜最高的劉尚書最為“清白”,只不過是收了其他下屬的“賄賂”而已,其他人則是有人密謀走水,有人密謀害人,或與劉尚書一起侮辱人家姑娘。
但其實劉尚書是早知曉他們的計劃且預設的。
“本王知道了。”
薄昭旭滿不在意地將紙遞迴映顏手中,就在映顏以為那些朝臣得到報應無望之際,薄昭旭說了下去:“既然你們王妃瞧他們這樣的罪人心煩,那就全斬了吧,凡事有本王擔著。”
皇后先是一怔,良久才反應過來:“難為四殿下有這份心思,朝中風氣就是想不正都不行。前幾日聽四殿下派回的手下人稱,長朝縣主是被那叛臣顧言晁擄去了?不知這當下,可還好麼?”
向夜闌道:“聽太醫說長朝縣主的身子姑且是沒事了,但燙傷難治,恐怕還得另尋些名醫來瞧瞧,不過她這會又不肯見人,只得先行擱置了。”
流言何其恐怖,向夜闌再清楚不過,所以當初武梓熙失蹤時,向夜闌從未對外說過半個字,所有知情人皆預設武梓熙是深受挫折,選擇閉門自愈,就連皇后,也只是星星點點的知道一些而已。
皇后甚是感慨地點了點頭,當是想起了武梓熙的昔日榮光,不禁惋惜:“長朝縣主著實是受了太多的苦了,這些事本不該由她擔著的,噯,本宮只念著長朝縣主能平平安安的,便是足夠了。四殿下如今也回來了,這登基繼位的日子,可定下了?總擱置著,也不是那麼個道理。”
薄昭旭未急著答應,而是神思淡然地抿了口茶,用餘光掛念著向夜闌的神色,勾唇一笑:“日子應當是由禮部所敲定,就近罷。”
二人這點眉來眼去的小動作自然盡收皇后眼底,她會意一笑,盡是促狹之意:“本宮知道了。如此一瞧,本宮這中宮之主的位置也坐不了幾日了,也罷,反正本宮是要離開的人,何必放不下那些個東西呢。”
皇后的豁達令人豔羨,直到去探望武梓熙時,向夜闌都記載心裡,只是反襯出了武梓熙的臉色有多苦悶愁白。
武梓熙如今是真正兒八經的要泡在要罐子裡,否則灼傷留下的傷口會疼得她難以鎮靜,只能靠藥物緩解這份疼痛。大抵是想逃避自己這副容顏,武梓熙終日都戴著笨重的斗篷,連睡下都不例外。
她哪是害怕自己的傷口,她是怕自己看到。
“夜闌,你來了。”
武梓熙的嘴角依稀有許笑意,未被斗篷所遮蓋,她畏縮在床榻邊的角落,抱著一隻打滿補丁團枕。
向夜闌輕聲應了句,便坐在了武梓熙的床榻邊,看似只隔了一床散亂的被褥,實則隔出一道不可觸及的星河。
近一年未曾有人居住過的縣主府有些陳舊的灰塵味兒,向夜闌總覺武梓熙同樣是被困足於過去,難以走出。
良久,向夜闌主動開了口:“長朝縣主,是不是我做事太過沖動,讓你有些無所適從,才選了這一步的?還是說,是我哪裡做錯了?我當初是不是應該順你的心意,而不是硬把你從火海中救出來,讓你與自己較勁……”
“夜闌,我從未怪過任何人,就連顧言晁,我也僅僅是恨他而已。有些事,從一而終都是我自己的選擇,若將這些錯處推給別人,那便更是我的過錯了。”
武梓熙的聲音很是虛弱,她的嗓子大概也負了些傷,可仍不忘多言兩句來安慰向夜闌:“是我太想拋開和他的所有關係了,生也好,死也好,只要能逃出那樣的困境,我都會想去試一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