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口中的我上一次見您,是不是在我孃的葬禮上?”她問。
“是。”
向風有些欣慰向夜闌竟還記得這些,他不太記得細節,但依稀能想得起來一點兒。
“我和你娘同為向家的旁支,她嫁來了京城,我卻不能時常來看她,一是因為我常為生意上的事在各地奔走,錯過太多,有些事,早就已經來不及了。二來,她是家中養女,你這位舅婆,時常提醒我要避嫌。”
“那時我還時常感慨你命是苦的,得了無人可醫的怪病不說,還因風寒而臥病不醒,你娘該有多心疼你!你遲遲不醒,老夫人便時常為你尋大夫來瞧,那大夫說你雖然遲遲不醒,但身子可是一日比一日好了,連那怪病,都已經好得八九不離了。”
向夜闌作為向風所言中的當事人,也難免覺得向風所言有些荒謬,但若與自己所回憶起的事結合在一起,竟還有幾分可信之處。
“您接著說。”
“這之後的事,我也不大清楚了,我這旁支偏得很,你娘又去世了,縱然想回本家,也沒什麼合適的理由,只得隔三差五以進京做生意的名義來看看你過得如何。聽照顧你的丫頭說,你隔三差五,還是會渾渾噩噩醒上一會兒的,運氣好時,能醒上一整天,但大多時候都臥在榻上,好在身體健康,你祖母將你一藏就藏了將近七年。”
這向老夫人的用意著實有些複雜,說是為了照顧向夜闌,倒也沒錯,但更多還是為了讓旁人不知向家有這麼一個得了怪病的長女,免得落人口舌。
從向風口中聽過了這些,向夜闌總算縷清楚了自己所困惑的那些瑣事,恰好天色已晚,她同向風兩人道了謝,便同薄昭旭一起出了院子。
駐足沉默了片刻,兩人幾乎是同時開了口,但薄昭旭要更早些:“聽了這些,可有想起來些什麼?”
“有些。”
向夜闌平靜的將視線挪到夜色當中,心底卻如沸水似的揚起滾燙的波瀾,竟也不知該感慨些什麼。
“夜闌,不要逼自己了。”薄昭旭捧著向夜闌的臉頰,端肅的與人對視:“過往那些事,如何能絆得住你?縱然你忘了那些,又有何妨?你若想教本王向前看,自己也應當向前看才是。”
“王爺說得這些我都明白,可也不見得懂這些道理,就能處理好這些瑣事。還好我對這些過往的事,並無太多執念,我所在乎的種種……”向夜闌想起的是與薄昭旭不太合乎常規的第一次見面,忍不住笑了起來。“都已經記在心裡了,只要不忘記這些,我就不害怕。”
她忍不住笑薄昭旭:“不過王爺你打趣人有些本事,安慰人這方面,就有點差強人意了,勉勉強強可以給你打個及格分。”
得寸進尺,往往是在日以繼日的驕縱以後,而心甘情願這事兒,就來得十分不講道理且突然了。
“及格分?”
薄昭旭困惑地歪了歪頭,這“及格分”是何意?
剛要開口,他便與向夜闌一同瞧見了遠處煙火綻放於圓月之下。
先帝駕崩,像燈會這樣的喜事均要取消,大抵是為了圓上這個念想,薄昭旭改了這個陳年的規矩,才有了今夜偶見。
他也曾偶然夢見過,眼前的是一個太平盛世,他與向夜闌在街市上漫無目的的閒逛,或是“僅僅而已”,又或是他心中所一直希翼的長寧。
十里五里,長亭短亭,死生契闊,不可問天。
煙火聲方停,向夜闌的肚子又響了兩聲,好像是為了給這漫天煙花點回應似的。至此,薄昭旭也將肩上的擔子卸了下來,捏了捏向夜闌的臉頰:“你這女人真是——罷了,還知道餓肚子,看來是沒事,本王帶你去逛燈市。”
這話倒說得好像她向夜闌只知道吃似的,趕上向夜闌這時心情好,便有樣學樣的懟了回去:“我瞧王爺這調笑人的本事不僅沒有減弱,反而還更氣人了,看來王爺也沒什麼大事,那我可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