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室外的光感稍好一點,但仍然看不清霍湘的模樣,可這並不妨礙完顏靜朝他聲音傳來的方向歪歪頭,給他翻個大大的白眼。
“這話說得,你記得我們拜堂成親時候的場景?記得我們洞房花燭夜的情形?既然都不記得,那咱們有什麼關係?少給自己加戲了,府裡新入的那兩位如花美眷才是你名正言順的夫人。”
霍湘不服氣的道:“講點道理,那倆母老虎可都不是省油的燈,還不都是因你不在,我才讓人欺負了,被迫將兩尊大神請到家中坐著。咱倆的婚書可是存放在皇家族譜裡的,如何能耍賴?不管,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完顏靜氣笑了:“你納的兩位側妃,一個應是紀家的小姐,聖上和大長公主近些年一直有意撮合你倆,可另外一個,聽說是教坊司的花魁?這我就不知道了,花魁妹妹,又是何人迫的你呢?”
霍湘:“笑了,你終於笑了,對嘛,明日事明日愁,今日定要開開開心心的。誰也不知道明日會發生什麼,說不準我今晚就被人害了,那現下就要過好每一分每一秒。”
完顏靜一哽,倒也懶得繼續這個納不納妾的話題,搞得她好像在意似的,於是乾脆的順樓梯下坡,嘲諷的嘖了聲就轉移了話題:
“之前你做那些都是故意的?就為了見那位神醫?”
霍湘:“倒也不全是吧,看見路人有難,我這正義的化身,如何能忍住不挺身而出?也不知道這個寧神醫是不是老徐他們認識的神醫。”
“張管家說到了鹿陽會有人接應我們,現在可好,接應的人不曉得在哪個犄角里蹲著,便宜徒弟和老徐也都不見了人影。要不是我機智,在地宮裡順了點東西,那現在橋底下就是我們的歸宿,善堂施的薄粥就是我們的三餐,你如今能住上等客房,還有錢看大夫,多虧了有我。”
完顏靜“哈?”了一聲,給他提議:“何必帶著我這個拖累,你不妨把我找個地隨意一丟讓我自生自滅,一個人也落得個清淨。”
當然這提議只是她隨口說說,霍湘休想擺脫她,就算她當真快死了,也得糾纏著他盡職盡責的守在她身邊,照顧到她嚥氣的那一刻,然後給她送終。
這是霍湘欠她的,她生來煊赫,到死了也不能委屈自己,孤獨等死什麼的絕不存在。
當然,沒有經歷過那些眾叛親離悲慘遭遇的霍湘,雖說其狡詐已經初現端倪,但為人還算純善,應該不會那麼不講義氣的拋下她這個病人吧?
霍湘當然不會扔下她不管,聽了她這話甚至不想搭理她,板著臉走了半條街。
但不久後他瞧見了路邊賣頭巾的小攤,被架子上迎風飄揚的各色頭巾吸引了視線,於是顛顛的拉著完顏靜過去。
賣紗巾的老婦十分的熱情:“郎君,我們這都是最新進的好貨,年前上京那邊流行的款式,給小娘子挑一個吧。”
霍湘道了聲好,興致勃勃的這看那看,挑來挑去選了個乳黃色的,邊角繡著朵淡粉色的小牡丹,好看又雅緻。
付了錢,霍湘捧著頭巾在路邊就要給完顏靜戴上,遭到了完顏靜的拒絕。
“我,我自己帶,你這買的什麼顏色的?”
霍湘還沒應答,旁邊的老婦人倒是先笑呵呵的接上了:“是黃色的,小娘子戴著很好看,有個如此知冷知熱的官人,福氣還在後邊呢。”
黃色的?
完顏靜抿唇笑了笑,霍湘這廝雖說是失憶了,但是這方面的喜好倒是沒變,還是喜歡黃色。
她攏好頭巾,擋住有點曬的日頭,重新挽上霍湘的胳膊,走在有些喧鬧的街頭。
這情景倒是意外的和諧,有點老夫老妻街頭散步的溫馨了。
完顏靜心中迴盪起霍湘“快樂今日”的觀念,一時間雖身處鬧市,心裡卻意外的安靜。
不謀期前,不慮其後。
死亡面前,那些國恨家仇權勢地位似乎也沒有那麼重要。
“咔嚓!”
頭顱裡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完顏靜恍惚間睜眼,她依然走在街頭,剛才那一剎那她的身上似乎發生了什麼,但又好像什麼也沒發生,大概是什麼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