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霍湘才淡淡的“嗯”了一聲,他朝著床的方向走了兩步。
投在牆上的巨大影子隨著燭焰的晃動猖狂而扭曲。
完顏靜手心裡攥出汗來,她近乎於驚慌的往床裡躲去,將大紅色繡著金絲鴛鴦的喜被抱在懷裡。
就像一隻巴掌大、軟綿綿的白毛幼獸猛然間被一隻巨大的冷漠獅子逼近了角落裡,來自天敵獵食者的壓迫鋪天蓋地,壓得她喘不上氣來。
霍湘停住了腳步,聲線也是清冷的:“公主今天累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他在完顏靜微顫發抖的瞳孔裡,一步步遠離,在離她十步遠的軟塌上躺下。手指一揮,滅掉了大半的燭火,只留下兩根最粗的喜燭……
這場婚事,是秦國提出的,霍湘的舅舅親自寫的請帖,替外甥求娶大金的易安公主,希冀兩國之好。
完顏靜從未想過,霍湘本人也許並不滿意這場婚事,他或許另有所愛,或許志不在此,卻在長輩和政治的逼迫下不得不娶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子。
他像一朵不食煙火的高山雪蓮,娶誰都好像是汙了他。
三日之後,霍湘領著車隊,新娘子以及新娘子的十里紅妝,浩浩蕩蕩的準備從幕府回到秦國雲京。
金皇和房貴妃在城口送她,完顏靜哭哭啼啼的吵著扒著父皇母妃,鬧騰著要和離,不要離開大金。
可惜她的父皇母妃並不理睬。
實際上她已經鬧了三天了。
新婚第二天入宮,完顏靜就和母妃說她不喜歡霍湘,不想去秦國,但此等大事,豈是她想反悔就反悔的,問受了什麼委屈,她也支吾的說不出來。
“他,他好可怕!”完顏靜找不出詞來,只能這樣說。
房貴妃無奈又好笑,只當是一向嬌慣的公主鬧脾氣:“他是武將,有些氣盛也是自然,你之前不是很喜歡他的嗎?父皇問你要不要嫁,你歡天喜地的答應了。”
金皇更甚,不安慰她也就算了,還一臉頭疼的跟霍湘抱怨:“阿宓被我們寵壞了,可能一時不適應,等去了秦國,也不必事事都依她。”
霍湘倒是會裝,在金皇面前一副耿直後輩的模樣,說自己沒怎麼和女郎接觸過,可能是不經意間嚇到了公主。
完顏靜氣的要死,覺得自己是被誆騙跳入了什麼巨坑,即將在水深火熱中煎熬,可惜父皇母妃都不信她。
幕府城口,長長的隊伍就等她一人。
完顏靜把母妃的衣服都哭溼了,直到感受到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扭頭一看,卻是霍湘那張稜角分明毫無瑕疵的臉。
“耽誤了歸期,可能會遇上凌汛,等過了夏天,阿宓什麼時候想家了,就陪你回來可好?”
霍湘喚著她的小名溫聲勸她,眼裡雖然沒有笑意,但清正平和,是一副寬容又可靠的樣子。
見完顏靜沒有拒絕,他又將手在她頭上輕輕撫了撫,掌心溫暖無害,讓她恍惚間覺得自己大婚當晚所見都是錯覺,自己現在的鬧騰也是無理取鬧。
也許,是自己想錯了?
就跟他說的一樣,他可能只是不會和女郎相處,大婚當晚他們都太緊張了?
完顏靜眼角掛著淚珠,愣怔的看著被霍湘拉著的手,乖順的上了去往秦國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