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聞言收了兵器,立於兩側。
完顏靜心裡一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她看著馬車門開啟,裡面一隻帶著綠色寶石扳指的手挑開了鏈子,從車裡走下一個年紀四十歲上下的男人。
男人梳著道士髻,略微發舊的灰黑道袍,腰間一塊金色的令牌。整個上京,做這副打扮還掛著金牌的人不作二想。
完顏靜把斥責的話嚥了下去,慶幸自己還沒來得及口吐芬芳,她兩手交疊額前,恭敬認真的行禮道:“妾身拜見國師大人。”
她低著頭,卻能感覺到國師符陵那審視的目光和淡淡的威壓。
出乎意料,這威壓不過一瞬就消失不見。
國師對她倒算和藹,與她說話就像跟一個普通的小輩,他沒有喊她王妃,反而喊得她的公主名號。
“易安公主不必多禮,飛卿性命算是無礙,能不能醒過來,以後還是要看緣法。”飛卿是霍湘的字。
完顏靜連連稱是,心裡卻在嘀咕。
她早就聽說國師要來給霍湘救命,卻沒想到國師竟如此積極,霍湘人還沒到家,他就進馬車裡診治完了。
國師和皇帝不是一個陣營的嗎,他們不都該盼著霍湘早死嗎?
霍湘被抬進了臨安堂。
屋裡擺設無一處不精,隨便一個擺件都價值連城,內臥的大床更是由一整塊巨木隨性雕成,坐臥其中,像是蝸居在一個天然半敞開的大樹洞裡。
既有野趣,又有雅趣。
完顏靜先是環顧了一下這個可供四五個人平躺的大樹洞,然後視線落在了剛被抬回來的霍湘身上。
夢裡的霍湘瀟灑恣意,面色健康紅潤的跑來對她說些下流話。
夢外的霍湘卻重傷昏迷,命懸一線,悽悽慘慘慼戚。
他的頸前掛著一顆碧綠色的墜子,靜靜的懸浮在他胸前兩寸高的地方,溫潤的光澤籠罩著他的全身,是大秦皇室的保命聖物。
霍湘渾身上下纏滿繃帶,原本如玉的臉色泛著不詳的蠟黃,嘴唇也是青紫的。
太醫將繃帶拆開給他換藥,下方是一道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也不知道是什麼兇惡的毒,傷口的邊緣烏黑腐爛,散發著詭異的腥臭。
他的四肢斷勉強接續上卻依然長短不一,形狀怪異,胸腹間不知道被什麼利器洞穿,杯盞圈口大的洞還在流血。
像一個破布娃娃。
完顏靜腦子裡突然跳出了這個奇怪的詞彙,雖然奇怪,還伴隨了一些隱秘的褻瀆感,但是此情此景卻異常貼切。
她屏住呼吸站遠了些,心臟再次跳的很快,一個事實擺在了她的面前,霍湘現在可是一身孱弱的落到了她的手心裡。
他的親衛除了跟隨王瀟蘭的幾個,全部戰死,他衷心耿耿的副將石翩生聽說為他擋了致命一擊後屍骨無存。
霍湘的心腹涼了七七八八,他自己又是這個德行,以後的武宣王府,有誰還能比她這個王妃更有話語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