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笑了一下,沒有回答,武宏也不在意,接著說:“先生當時告訴我,武氏居西北,到我這裡已經第三代,因為長年與北蠻作戰,所以兵強馬壯,因為炎黃朝廷連年兵餉錢糧供應不斷,所以無後顧之憂。先生問我若北蠻不在,供應斷絕,我武氏當如何?”
聽到這裡,王曉閉上眼睛,彷彿在回想當年的言談無忌。
武宏接著說道:“當時聽到先生的話,我心中實在悚然,但還是要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當時父親離世,我作為家中長子,接任爵位剛一年,縱然心中沒底,也不能表現出來,不過先生當時應該看出來了,那一副你說你的,我就是不信的表情,現在還歷歷在目。”
王曉靜靜地聽著,也不插話,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武宏接著說,:“後來,聽了先生的話,建糧倉,改軍制,獎耕種,裁撤不需要的貴族官吏,為此,我不惜滅了劉,張,黃三個西北名門望族,駐紮城外的兩個守衛營譁變,我念在多年出生入死的袍澤情義,一時心軟不忍下手,關鍵時刻,先生竟然直接越過我,讓隆兒帶著自己的三百私軍護衛去平叛,你平叛就平叛,還要繞著全城跑一遍,結果隆兒的叔叔舅舅,堂兄堂弟,呼啦啦一群人都出來了,各自帶著家族護衛私軍,與隆兒一起跑到人家軍營前跟人對持,這一下好了,被裹挾著跟著譁變計程車兵,直接就臨陣倒戈,當時隆兒他母親,提著她那把長刀就跑到議事廳,說要先砍死我,再砍死你,說實在的,我當時也怕極了,倒不是擔心隆兒安全,只是擔心他母親跟我鬧彆扭,你知道,他母親可兇著呢。”
說起這位侯爺夫人,為尊者諱,自然不敢言語。只聽武宏接著說道:“這些事也就在我西北,若是放在中原,可是大罪,先生可知?”
王曉還是依舊不說話,面色從容,彷彿說的不是他,彷彿身邊站著的不是西北第一人,不是繼承武侯之後,多次率軍北擊,打得北蠻不敢南下的武宏侯。
面對如此目中無人的屬下,武宏侯也不生氣,直接說道:“先生,不知對當下形勢,如何判斷,我西北,如何自處”
說到這裡,王曉也一改雲淡風輕的模樣,肅言道:“穩固自己,積累實力,我料中原亂象必定最終會形成多強爭霸的局面。第一,東北的漢王必定不甘,將會從東北而下,現在不過是因為侯爺英勇,北蠻被我們西北打的不敢窺視,所以全部集中在東北,漢王傳到現在,也已歷三代,因為有長城,故而兵甲懈怠,但畢竟乃炎黃正統,所以民心所向,就算漢王不思進取,願意偏安一隅,手下謀臣武將也會把他推出去。其次,中部的梁州,自古以來便以中原核心自居,天下學子,文豪鴻儒十之七八出自此地,又有財閥貴族支援,所以必成一強。最後,東南唐州,河流密佈,水道縱橫,不利於大軍推進。西南巴蜀,佔盡地利,山道難行。此兩處自保無虞,當成兩強。加上我西北武氏,自武安公起,便是以戰立族,經昌侯,至主公,無時無刻不在戰與備戰,今天下大亂,更是我武氏坐北向南,鯨吞天下的大好時機,漢王梁王佔據人和,唐州巴蜀佔據地利,獨我西北佔據天時。”
說罷,王曉手覆地圖,從上往下,重重一劃
武宏聽罷,神色不甚激動,內心卻翻江倒海,身為一家之主,二十萬西北邊軍統率,怎能不心神嚮往?但武宏心裡知道,這些說來容易,做起來太難了,西北根基太弱,縱有兵甲之利又如何?他年輕時遊歷中原,見多了雄城巨鎮,西北鐵騎可以跟北蠻在廣闊的草原沙漠對攻,並戰而勝之,但是面對中原大量的城池,密集如網的河流,根本無法發揮全部實力。也許這就是王曉一開始說的上天安排,註定他西北武氏只能是西北武氏?想到這裡,武宏興趣寥寥,神色黯淡。
這邊王曉看到武宏神色,略一思索,說道,:“主公莫不是在想我西北根基太薄,無法參與這場與天下英雄同場競技的千年未有之盛會?”
武宏神色一變,“難道先生可以幫我?”
王曉輕輕一笑,“不能”
“那先生在說些什麼?”
見武宏神色不悅,王曉斂了一下笑容,“爭霸天下,何其難也,絕非一代人,一代事,滴水穿石,何其難也,也非一滴水,一日月。”
武宏聞言,頓時陰霾盡去,大笑“原來先生今天不是來勸我南下,而是來勸我好好南下,好,聽先生的。”說罷,拉著王曉的手,走出門去“走,去看看隆兒”
這一年,謀士王曉,30歲,武宏侯40歲,同年,東北漢王遣使入西北,次年,梁王攻滅齊地,隨後 進攻魯衛兩國。南唐進攻越國,滅越。西南巴蜀兩國大打出手。後世將這一年稱為戰國元年。而這個議事廳,叫秋風廳,據說武安公當年率武氏至此,圈地建房,這是第一間房,始建時只是單獨的一個房子,擺了一張桌子,武安公曾言“此廳不設席位,族中大小事全在此商議,我武氏頂天立地,所有人言事皆站立!”後來,這個房子周圍出現了一圈圍牆,形成了一個以這個房子為中心的小院子,接著周圍又出現了一間接一間的房子,一棟接一棟的高樓,前後左右形成了一個更大的院子,再加上最外圍的高牆,它們共同形成了一個響徹天下的名字,武侯府。而這間秋風廳則出了一位接一位響徹北蠻的大將,每年北蠻趁著秋季南下搶掠時,這裡就會聚集武氏門下的將領謀士,商議著對北蠻出兵的戰事。而這一場被後世稱為秋風勸的只有兩個人的議事,卻不是出兵,而是收斂。
秋風起,武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