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玉毫無畏懼地面向鳳華,藉機又好好將他端詳了一番。
鳳華在顫慄,在發怒,但他的怒意不是那種被人頂撞的憤怒,而是偽裝被揭穿時才有的激怒。
白錦玉平靜道:“看來,臣女猜對了。”
“你……你膽大包天!”鳳華怒不可遏地從龍椅上下來,直接到了白錦玉的面前:“你以為朕不敢砍了你的腦袋?”
白錦玉在他的張皇暴怒中神色不改:“一般帝王視沉溺聲色之名為汙點,而陛下寵幸南平十八個美人的事情卻眾臣皆知,這難道不是陛下刻意掩蓋身體已經抱恙的事實嗎?”
鳳華眸中震恐:“信口雌黃!這都是你的臆測!”
白錦玉娓娓悉數道:“陛下藉助晉王將朝中權臣一一翦除,權臣一去,朝中根基最穩的唯晉王而已,而晉王對陛下忠心耿耿,如果沒有什麼原因,陛下你是絕對不會對他痛下毒手的。現在陛下這麼做了,而且還是如此狠辣,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晉王的存在一定威脅到了某個陛下更加重視的人。”
鳳華臉色可見地刷白。
白錦玉直言不諱道:“能比晉王還重要的人,當然只有太子殿下了。”
停頓了一下,她又狀若思考道:“太子殿下與晉王年齡相仿,意趣相投,多年以來相處一直十分和睦,晉王也從未顯露對他構成威脅,為何現在他卻成了不可不除的威脅呢?那就只剩一個原因了,那便是,他恐怕要登基了。”
白錦玉的聲音不高不低不起不伏,就像一個很不敬業的說書人在毫無感情的講著一段極不有趣的前朝典故。
鳳華卻驚到失語。
白錦玉唇角微彎:“晉王殿下雄才偉略、德高望重,又正當風華正茂之年,陛下是愛子心切,自然要幫太子掃除一切潛在的敵手。沒有了秦堅黨羽、沒有了晉王殿下,滿朝只有成不了氣候的老臣,和忠心不二卻威望不高的年輕人,留給太子實在是太適合了。”
鳳華不禁打了一個寒戰,不由地拱起後背警戒地盯著白錦玉:“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句話已經承認了白錦玉剛才所說的全部。
白錦玉直視他的眼睛,聲音含著怒意道:“我們沒有看出來,如果早些看出來,晉王府怎會落到今日這幅田地?!我之所以現在能說出這些,是因為在大牢裡無所事事,把整盤事情顛來倒去琢磨了好幾天,才知道的。”
鳳華臉色蠟黃,眼中依次出現吃驚、震怒、慌亂。
白錦玉的視線從鳳華移向空洞的某處:“晉王殿下的城府非常人可及,何以這次連如此拙劣、簡單、老套的權謀陷阱他都沒有看出來?陛下啊,那是因為他從不會將城府用在自己的至親身上。他是如此的信任陛下,而陛下你呢,他的生命在你心目中的價值連犬芻都不如!他為你傾盡心血,現在卻連見你一面都難於登天!”
“陛下,你為什麼不肯見他?是因為害怕面對自己的好弟弟,還是害怕面對自己的良心?”
“你……”鳳華的額頭涔涔一片冷汗:“你住口……”
鳳華的心虛讓白錦玉的憤怒更強、怯意更淡,她逼進鳳華一步道:“晉王殿下有沒有謀反之心,陛下你不清楚嗎?就算你不清楚,那日日冕在祭臺,他對朝廷、對社稷、對你的忠心你總該看清楚了吧!殿下是可以舌戰朝堂之人,但是那日對你們的指控卻一字未駁,他為什麼這麼做?!”
鳳華雙頰的臉肉抽搐顫抖,彷彿已經知道白錦玉下面要說出什麼來。
白錦玉道:“因為他想成全你!”
她的眸中珠淚滾下,極度痛楚地、忿恨地、難過地道:“利弊是陛下你的選擇,但是殿下,他選擇了情意。他那麼聰明的人,恐怕當場就知道了你擔心什麼,想要什麼,他也當場就知道該怎麼做了……說實話,臣妾恨他,恨他這樣的愚忠!”
鳳華像被一記悶棍擊中,連退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