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刀!趴下!⋯趴下!“有人高吼,不知是誰?誰丟刀?“丟刀!趴下!快⋯!“這回弄清了,是山匪在吼,有人洪聲大喝“快趴下!沒你們的事!我們要錢不要命!當腳伕的,拼的哪門子的命!趴下!““嗖!嗖!““啊!“又有亂箭射來!腳伕們扔了扁擔趕緊躬身趴下。亂七八糟的這麼多人擠在一起,或坐或趴或蹲著,高舉了手,還有人重疊著壓在一處,總之一個狼狽的慫樣。
人數最多的腳伕們一停手,鏢師們和少數幾個商隊的夥計立時便吃不住了,緊跟著被撂倒幾個,現在他們被一擁而上的山匪們圍攻。
“還打什麼打,歇了吧?丟刀!“又是剛才的聲音在喊話。王葵費力的架開一刀,疾退半步,趁機掃了一眼,周圍全是匪!正持矛舉刀,還有人在拉弓搭箭。而自己的弟兄擠在狹長的山道上,越縮越緊。
“罷了⋯丟刀!“他嘆道“弟兄們,歇了吧!“說罷,他緩慢地舉起雙手盯著對方,刀還在手中抓著,隨即“嗆“地一聲,刀落了地,彈了兩下不動了。
他是鏢局的東家,他說不打了,其他人也不願找死,叮呤哐啷的兵器丟落一地。“啊⋯!“一聲慘呼,一杆長矛戳在一個鏢師的腿上,持矛的山匪上前一腳將鏢師踹翻,“叫你丟刀,還磨蹭!都蹲著!"人為刀俎,都蹲下了。兵器被人撿走。
“哪個是王葵?“還是那個聲音,馮一蹲在地上抬眼偷瞄,又是個絡腮鬍,圓臉敦實,看不出歲數。他粗略掃了眼周圍,能看見的山匪,有近百人,手持刀矛將他們圈在當中,三面是敵一面臨崖。
“我⋯!“王葵起身。“沒叫你起來,蹲著。“王葵又蹲下。“嗯。“那人點點頭,卻不再答話了,而是轉頭與其他山匪說起話來。王葵兩手抱頭蹲在那兒,滿心的恐懼與窩囊!隔了一會兒,在這麼些手下面前他終於掛不住了,憤然問道“敢問是哪條道上的弟兄,對我們福祿鏢局下這麼大的死手!這趟鏢走的不是啥紅貨,只有糧食,不知是惹了哪路仇家?"
聽王葵問話,那人轉頭看他,笑了“沒仇。我們初來乍到,沒見過面。“王葵心頭一陣惱怒,“沒見過面你們就下黑手,不仗義啊!這是不講江湖規矩了?“
“啥規矩?“聽對方說得輕巧,王葵激憤了!劫道的居然問他啥規矩?這規矩本就是你們定的!
他抬頭與絡腮鬍對視,大聲道“這條道上的各個山頭我們都拜過了!份子錢每年按規矩交夠了的!““交給誰了?“王葵聽了一詫,“李老大!這兒都歸七家寨管,不信你問他!““七家寨的,你交給他了,管我啥事兒?““管⋯?你,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名號不報一個,上來就打?還懂不懂規矩!“王葵在吼,聽得出他的憤怒。
“規矩?規矩個屁!我說的就是規矩。“絡腮鬍快活地說道。
“你⋯!“王葵一手抱頭蹲在地上,另一手指著他,瞠目結舌有些可笑。絡腮鬍一抬手示意他閉嘴,“你給七家寨交多少,按那個數交給我就行了,日後這條道我便放你過,其他的你就不要管了。哦,對了,我姓姚,大號姚頂天!“終於到正題了!
“啊⋯?那,七家寨那邊⋯咋辦?“王葵瞪著眼珠子問。“那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那姚⋯寨主?今日之事該咋辦?你是存心給我們個下馬威是吧?“王葵滿心的怨憤卻只敢試探著小心問道。“嗯,就算是吧,咋的,你不服?“姚頂天盯著王葵看。
“人為刀俎,人為刀俎!⋯魚肉!哪兒他孃的有天理?我就是個魚肉!“王葵滿腔悲憤,差點兒喊出聲來。
他倒了口氣,慢慢平復心緒,“我認栽!沒啥不服的。“語氣也緩了些,“只是,我若再碰上七家寨的,他們也找我收錢,該咋辦?我不能兩頭給吧?“
“不給!是我就不給!你要是願意給,那是你的事兒。“姚頂天說話的神態果決卻又是輕描淡寫。“可⋯!““不說了,我做我的事,你做你的事。“他打斷了王葵,“這次我這麼大的損失,糧食我就收下了!還有兵器,我也正需要,算是你賠給我的。“他不理王葵的死人樣子,舔了舔嘴唇一幅不捨的神態,“人嘛!按理說得拿錢來贖。不過呢,念在我們是初次交道,來日方長,還有生意要做,賣你個面子!人,你就帶回去!“他倒是大方,也開始講“理“了。“至於,這些推車嘛,先讓腳伕把貨給我推上山,然後連人帶車你都領回去,以後也用得著。“說罷,他指著王葵笑罵“看你個死樣子!死了爹一樣,你該高興嘛!你看,讓你接著做買賣,另外你還撿了條命,說到底還是運氣好!“王葵張了張口,啥也說不出來。
“咋的,沒啥說的吧?我說的這些你都聽清楚也想明白了?“姚頂天問。王葵點頭。“認帳了?把話說清楚!我不喜歡磨磨唧唧的。““認帳。“王葵頹然應道。“嗯,那就好,我不怕你日後賴帳。“姚頂天拍了拍手上的土,“好吧!就這樣。不留你們吃飯了,開始幹活兒!“他雙手插著後腰朗聲發話。
隨後便開始清理道路,鏢局的人被押至道旁依舊抱頭蹲下,腳伕們被長矛逼著,趕過來趕過去的搬糧食,抬屍首,還有些沒死的也抬到路邊。“二當家⋯?是二當家!二⋯!“一個山匪忽然失聲喚了起來,“當家的!當家的!二當家,他,出事了⋯!"
姚頂天還帶著笑意的臉剎時就白了。“老二⋯?“他是覺得少了啥!老二呢?咋就忘了老二呢?他兩步衝了過去。
另一個絡腮鬍子倒伏在道旁的一棵樹下,身子底下是一攤紅。剛才人雜,不知是哪個鏢師還是腳伕,把老二踩著或者坐在了身下。姚頂天一把將那絡腮鬍翻了過來,絡腮鬍滿面的血汙和泥土,眼珠子上都是!二目瞪著!已散了神。身體還未僵硬,人卻已死透了。
“啊⋯!“姚頂天暴吼一聲!接著再一聲,仰面長嘯!“啊⋯!“他倆是親弟兄!姚頂天的眼珠,紅了。無人聲,四下一片靜⋯!
隔了一會兒,姚頂天緩慢地起身,轉頭,死盯著七八步外的王葵,面目因激憤而扭曲,臉色白的慎人。他把刀子從腰間抽了出來,緊攥在手裡,瞪著王葵一步步地走向他,啥也不說。
“你,你幹啥?⋯“此時的王葵已經被人摁住,刀架在脖子上。他頭上的冷汗刷刷地流,順著臉往下滴。他鼓起眼,不受控制的結巴起來,“不,不是我!是,是他殺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