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啖捏著一軸文牒,稀裡糊塗的就出了宮城。
族兄崔綽看他一臉茫然,連忙問道:“怎麼樣?領的是何司職啊?”
“昔年南方時流鼓譟,那龍門王衍排什麼神州二十八字,卻大多都是南晉人物,只把佛子和本朝太子抬了上去,給他們抬轎子!你哥作為崔氏南渡僑姓,得了一個‘清河道廣,內秀明光’的評語,也位列其中!”
“你北渡而來,在家裡待得好好的,卻被小人告發,讓陛下知道了崔琰之弟北來,下旨徵你去做官……”
崔綽嘆息道:“可惜太子去了六鎮,不然走他的門路,在其下奔走,最是清貴!”
“但現在時局詭譎,縱然是叔祖也困於其中,被遣去了洛陽。長安城裡沒有人給你撐腰,萬一中了人算計,落入俗流……”
他拿過文牒,拉開一看:“領羽獵曹奏事中散……怎麼是這汙濁之地?”
崔啖還沒反應過來,愣道:“羽獵曹……可是隨著天子獵獲的羽林軍尉嗎?”
“本朝胡漢風雜,二聖並舉!當年世宗率鮮卑大軍叩關而入,無莊園田產,無工坊武庫,只趕著一群群牛羊牧群入關而來,故而重立國都之後,胡風甚重。”
“這羽獵、龍牧二曹,便是負責皇室畜產,養牲畜的啊!”
崔綽痛心疾首:“陛下苛待士人,怎能貶你去做這等俗流,俗流呢?”
“便是去領龍牧曹也好啊!”
“為天子養馬、養龍,也是一件正經差事,仙秦之祖亦是為周天子牧馬而得爵的!龍馬金貴,去了龍牧曹,我等清流世家雖不屑他們貪汙馬料,但培養龍馬生息,若能領一血脈上等的坐騎,卻也是一件美談。前有力牧、子非,後有豢龍氏,此等司職雖然不夠清貴,但也是國家棟梁。”
“那羽獵曹你可知原本幹是什麼的?”
崔啖揉了揉眉心,道:“是幹什麼的?”
“胡人善騎射,然打造法箭,需得采伐神木,獵獲禽羽!昔鮮卑諸胡在漠北之外,有數大湖,因北疆妖部的天禽、天蛟諸部喜愛在此沐浴,得名天妖湖。塞外胡人便尋族中少年,在天妖湖中拾取天禽妖龍等諸多大妖散落的翎羽和鱗甲,這便是羽獵曹的羽郎、獵郎前身!”
“後來,諸胡入關。”
“便命人從民間、仙門、世家徵集禽鳥,以獲製作箭矢的羽毛,這才演變為羽獵曹。”
“乃是養殖水禽,徵發禽羽,等等一應雜事的司職!”
崔啖攤開了手,一臉無辜。
他會什麼養殖禽鳥,至於從民間徵發羽毛,更是俗流中的俗流,為士族所不屑。
幹這事最得力的乃是內廷的太監、閹人。
因為此等司職便是要從民間和弱小仙門,豪族中掠奪財富,打著皇權的名號,四處尋覓哪裡有珍貴的修行物資,然後上門勒索、強要,基本等同於國家的搶劫行為。
如此得罪無數人,怎能得氏族青睞?
“本朝官有內外之分,這羽獵曹、龍牧曹便是內行官,一向由內行長兼領。”
“而內行官也分為兩大陣營,內侍省便是在陛下面前奔走,主顧問,拾遺應對;掌機密,出入詔命;察舉百僚;攝行祭事;典掌內庫;典諸曹;領御食、醫藥等事!原本乃是曹氏從鮮卑大族和我漢人士族之中提拔人等,栽培親信所用。”
“而長秋宮便是後族勢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