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聲在熱浪裡浮沉,烈日炎炎,城磚不動聲色,只有磚縫裡頑強生長的綠草有氣無力,抬不起頭來,秦淮河的水面浮起一層膩膩的腥氣,忽然一陣風吹來,水波粼粼,很快又歸於死寂。
江寧城,鳳儀門城外,一座臨水的酒樓裡,把總吉勒塔布坐在靠近江邊的一張桌子上,喝著悶酒。
“去去去,都給老子滾出去!”
遠遠一張桌子上,食客的說話的聲音大了點,吉勒塔布眼睛一瞪,不耐煩地吼了起來。
食客急急忙忙逃離,酒樓掌櫃看著吉勒塔布幾個旗人,滿臉賠笑,遠遠避開。
遇上這些天殺的,也只能自認倒黴了。
秦淮河上,又是一陣微風吹來,波光粼粼,白帆片片,岸邊楊柳輕拂,吹走了些許炎熱。
“狗日的叛軍!”
吉勒塔布狠狠吐出一句,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不耐煩地大聲喊了起來。
“熱死了!熱死了!掌櫃的,死哪兒去了?快給老子上酒!”
叛軍破了杭州城,滿城的清軍突圍逃出,又在城外被土匪截擊,最後不過四五百人借杭州的部分水師戰船僥倖逃脫。
自從杭州兵敗,這位杭州副都統,心情就沒有好過。
逃到了江寧,待罪之身,被江南總督阿席熙抹去了官職不說,還被貶到儀鳳門城門口看門,從副都統到把總,天壤之別,換了任何人,也不會高興。
“來了!來了!”
掌櫃的擺擺手,夥計趕緊把酒端了上去。
“吉勒塔布,別喝了!喝多了,被將軍看到了,又要捱罵了!”
一旁的旗兵古爾德勸了起來。
他指的將軍,是江寧將軍額楚,是統領江南駐防八旗軍兵的最高武官,權勢猶在江南總督之上。
“等著吧,老子總有翻身的一天!”
吉勒塔布灌了一杯酒,聲音卻小了許多。
古爾德搖搖頭。要不是勳貴之後,吉勒塔布恐怕早就被砍了腦袋。
“吉勒塔布,聽說浙江叛軍佔了大半個浙江,叛軍鬧得這麼大,皇上和朝廷,都不會放過他們的!”
古爾德勸著吉勒塔布。
浙江巡撫、杭州將軍、浙江布政使全都死了,連朝廷派去的王公大臣都沒能回來,朝廷還能拿吉勒塔布怎樣?
“朝廷怎麼還沒有派兵啊?”
吉勒塔布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