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波浪輕拍岸堤,整個杭州水師營地,被一片寂靜和夜色包圍。高高的桅燈下,數十艘戰船泊在港灣裡面,隨著波浪輕輕晃動。
一艘戰船甲板上,十來個清軍將領聚在一起,喝著悶酒,發洩著不滿。
張少儒靠在船舷邊,看著黑黝黝的江面,眉頭緊皺。
今天,他只喝了一碗稀粥,肚子餓的難受,但也只能硬撐。
張少儒是杭州水師的把總,每月二兩銀子,米 5鬥,雖然不多,但勉強夠一家三口食用。本來日子馬馬虎虎,但還算過得去,但隨著叛軍突然北上,破了杭州城不說,還佔了水軍駐地周圍的嘉興府。
杭州清軍逃回北面,浙江大半為叛軍佔據,他們忽然成了無爹無孃的孩子,失去了經濟來源。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有人悶悶不樂,嘆了口氣。
錢塘江周圍的幾府,嘉興府、杭州府、紹興府,包括寧波府,都被叛軍佔據,他們除了逃離杭州灣,別無他法。
“聽張勇說,江寧那邊要咱們去鎮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又有將領輕聲說了出來。
“去鎮江,老子一家老小都在杭州府,跑到鎮江去,老子一家吃什麼喝什麼?”
“就是!咱們綠營兵,都是浙江本地人,又不是旗人鐵桿莊稼,跑到鎮江,一家人怎麼辦?”
“他尼昂的,上面花天酒地,咱們兄弟就只能泡水喝風,憋不憋屈!”
將領們憤憤不平,紛紛發作了出來。
一月一兩銀子,本來就是勉強養家餬口,現在叛軍佔了杭州府及周圍幾府,沒有了餉銀,家裡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現在還要背井離鄉去鎮江,萬一和臺灣鄭錦在舟山盤踞的水師遭遇,戰死了無人理睬,連個撫卹的錢糧都沒有。
關鍵是,他們是綠營兵,去了鎮江,還回來嗎?家人怎麼生活?
“張少儒,發牢騷有個屁用。要是讓李文成這小子聽到,砍了你的腦袋!”
曾大成輕描淡寫的一句,讓張少儒暴跳如雷,“騰”地一下跳了起來。
“怕個求!”
張少儒指著曾大成,大聲怒罵道:
“大不了宰了李文成,投了叛軍!最起碼,不像旗人那麼糟蹋人,一家老小也有口飯吃!”
張少儒的話,讓甲板上寂靜一片,半天沒有人說話。
大清朝廷海禁,眾人都是靠餉糧吃飯,沒有任何灰色收入,有時還被剋扣錢糧。如今叛軍佔據了杭州府,斷了餉糧,眾人都是傻了眼。
曾大成坐在甲板上,摸著一旁的沙袋,一言不發。
張少儒也覺得無趣,一屁股坐了下來。
都是無家可歸的難兄難弟,又何必互相埋怨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