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在這裡等我半晌,應該也不是想問我這一路來的順不順利吧。”
今日外間並沒有男賓,徐新泰若不是等新月,早就出門公務去了。
“你來見我,也不是給我請個安吧。進來吧,茶都要涼了。”說著,徐新泰轉身進去了。
茶是鐵觀音,蘭香馥郁,竟如真的置蘭花如杯中沖泡。
屋中陳設如舊,就連椅子上的墊子,也是半舊的,有些髒汙了。倒不是曹大嫂嫂不盡心,而是徐新泰不說換,這屋裡的東西,怕是沒人敢動。
徐新泰坐在一側,後背挺直,面無表情,而那雙深邃的眸子,不怒自威。
新月坐在徐新泰身邊,二人極其相似,都肖似他們的父親“說吧,信上是什麼意思?”
新月並沒有直接開口,而是伸手解下頭上的額帶,原本只是在眉尾看到一點痕跡的傷疤,徐新泰定睛一看,這疤從眉尾起,一直深入她的鬢間,最深處,烏髮都不能遮蓋“哥哥,我,並不是愛哭,撒潑賣瘋的人。但是你看一看我額間的這道疤,我已經不能再跟豫王家的小王爺再過一日了。他將我從橋上推下,我暈了近一盞茶的時間,也沒有一人管我死活,我自那王府裡,沒一個人,將我放在眼裡,若是哥哥不允,再見,怕是在你我,父母膝下了。”
“你說你不撒潑賣瘋,現在竟是真瘋了。”徐新泰見她說不哭,卻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一刻不停。
“哥哥,這話,我也只能同你說了。你是我最後一個來求的人了。我先是,去見了我的夫君,他滿口答應,卻在豫王那裡算不做數。我去求豫王,豫王道我是豫王府,擺在前面,給皇上太后看的,我是豫王府的保命符,他如何能放我。我又回了金陵求太后,太后,太后說…”
“太后說什麼?”徐新泰自問自答“太后說,你也是陛下襬在豫王府裡的,一塊穩定住豫王,和雖然不在豫王手裡,卻依然盡歸他差遣三十萬北境軍的牌子,也是陛下和太后的安穩符。”
“是啊,太后就是這麼說的。”新月垂下肩膀,如失了魂魄,那日太后之所以那麼生氣,絕不是因為新月,說了對她母親不恭敬的話,而是她責新月不懂事,不懂陛下一番制衡謀劃之計。
“如此,你還望我幫你?”徐新泰端起茶,卻沒有喝,看著嫋嫋的熱氣,有些出神的道“這些年,你自姑姑的羽翼下,懵懂無知,如此,讓你見見這世間的無情無義,新月,這也是給你長個教訓。”
“那就,只有…”徐新泰抬目,就見新月眼下一沉,好似下了什麼決心,他大約也能猜到,打斷她的話道“陛下怎麼說?”
“陛,陛下,說和離可以,要我再嫁。”
“再,再嫁?你一個高門侯女,再嫁這二字脫口而出,你是真覺得我不敢一刀殺了你正家風?”新月話音剛落,眼淚就又流了出來,哭得徐新泰也有些亂了方寸,拍桌而起。
“這不是我說的,是陛下說的。我是四月裡,穀雨那日出生。上一次,穀雨這節氣,在四月裡,還是近百年前。那日星相,北斗七星,斗柄東伸,天下為春。虞鶴國師,道我是皇后的命數。皇后啊,若嫁進了一個手握重兵的王爺家裡,篤信命數的陛下,作何感想?”新月垂首,看著自己袍子上的花紋,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徐新泰。
“你十歲那年,落水被水下亡魂拽去一魂一魄,皇后的命格早破了。”徐新泰也是知道的,而且他也從不信這種事。
“這是,國師說的。哥哥,你若不幫我,我啊,就只有這一條路走了。太子妃不能生育了,若是再娶我,為側妃。咱們徐家,真的如你所願,必會再顯祖父,父親在時的榮光。”這便是,新月想的決斷,她不會如她的母親那般軟弱,尋短見的。
再嫁太子,自己推脫一些時日,用不了兩年,太子,這世上就沒有太子了。
“你放著原配的正婦不做,做側妃為妾,這話,你也說得出口?”
“你不幫我,我也沒什麼辦法了。哥哥,我剛才就說了,你是我,求得最後一人了。我若是求不到你,那我就自己來。名聲?我命都活不出來了,還要什麼名聲?徐新泰,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以為我在姑母那裡,寄人籬下的日子,就過的比你舒坦?是你,嫌我麻煩,不想護著我,才把我,送去給姑母的,你都忘了嗎?我如今像個棋子一樣,被人拿捏,擺放,都是誰所賜?”新月摔了杯子,上好的鐵觀音,她一口,都沒有喝。
“你在這侯府裡,就能過的安穩嗎?我這些年,受了多少白眼譏諷,都不足以,讓你說我一句,為你安排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