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眼被汗液蒙得一片模糊,他只看到前方有一片木製柵欄,柵欄中似有幾間木屋。
雖是白日,仍能看出屋中有燈火之光。
此時,沈稷耳中嗡嗡作響,大腿上的傷口再次湧出淋漓鮮血。
他不由自主地發抖,冷風一吹就像有冰雪覆蓋全身,好冷。
無力地倚靠在院外小門旁,他使出渾身力氣拼命拍門:“救……救命!來人啊。”
木屋中的燈瞬間熄滅,卻無人出來。
大約也是怕事的普通人家吧!這年頭,誰敢管他人死活,尤其是自己這樣的身份。
他雙膝漸漸失力,身體順著柵欄無望地向下滑了兩寸,眼角熱淚簌簌滾下。
莫非這就是他——當朝皇帝的唯一嫡子沈稷的葬身之地?
“咯咯咯……”
他笑得怨毒而絕望,眼中的恨意濃烈得可以腐蝕世間一切有形之物。
雙腿已經支撐不起兩個人的重量,他抬眼四顧,找了一片不起眼的柴草堆將信樂遮掩,又用盡最後力量爬得越遠越好。
那段漫長的爬行裡,他腦中不斷閃回過往之事。
十四年前,他出生於堯京大皇宮,是皇帝與元配敬順皇后的唯一嫡子。
他曾在大皇宮中度過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七年,萬人簇擁,佔盡人世風光。
七年前,敬順皇后的母族忽然獲罪被誅,懷孕的皇后在生下信樂後血崩而死。
作為罪婦的兒女,他和襁褓中的信樂被流放梓州。皇后母族罪名極大,朝中雖有人不服,但沒有充分把握,也不敢輕易翻案。
直到半年前,不知何故,皇帝的態度大為轉變,雖然不肯承認皇后母族遭遇冤案,卻再次承認了已故敬順皇后在皇室的位份,這也等於承認了沈稷的嫡子身份。
透過以右相張林府為首的老臣們努力,一個月前,皇帝終於下詔書:接敬順皇后的一子一女回宮照看。
本以為否極泰來,陰暗人生已經走到盡頭。
未料,他們還未到達堯京,就遭到一隊神秘人伏擊。沿路護送他們的所有護衛全部殉職,他尚算機敏,揹著受傷的妹妹一路摸索逃往堯京。
然而,他終究只是一個從七歲開始就被圈禁的瘦弱少年,就算拼盡全力,也敵不過那些處心積慮想要自己命的人。
……
恍惚間,眼前出現了一條河,岸邊,一個十五六歲的纖細少女手裡握著一枝雪白梨花,呆呆地望著自己。
“救……救……”他已經發不出第二個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