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咳咳,林天賜在此。”
“初六在……啊嚏!”
“韓駿……韓重……還好……”
“宗巴……沒死。”
“阿里穆活著。”
“渠良呢?”
“六叔還有氣,但說不了話。”回應的是青琰。
至於李忍、鹿奴,距離爆炸現場最遠,旁人無事,他們自然也無事。
每一個回應的聲音都很虛弱,而現場充斥著被炸傷或壓在土石下的匈奴人的哀號,不支楞耳朵都聽不清楚。
“太吵了,誰還有力氣,讓這些人安靜。”
這令人頭皮發麻的話,出自張放。不是因為修羅附體,而是他必須要這樣做。
“咳咳,我、我來吧。”
看到說話的這個人,包括張放在內的所有人無不為之錯愕。居然是前日因懼匈奴人報復而甘當縮頭烏龜的阿里穆!
阿里穆拎著一把彎刀,一拐一拐步出,衝張放苦笑:“都到這個份上了,匈奴人若殺進來,誰也不會放過……我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幹。”
陽光透過塵霧,淡淡照著那個舉刀的身影,每一刀戳下,那戛然而止的慘號聲,都令裡許之外的匈奴人心腔一麻。以往若有人敢當面屠戮他們的親人兄弟,匈奴人早就化身惡狼撲過來了。但這一次,沒人敢動。
只因對手以這樣酷烈的方式向他們發出濃濃地蔑視:你們只管來,老子管殺不管埋!
莫頓的眼睛眯成細線,有針芒在閃爍,手裡的馬鞭被捏得咯咯直響。幾度欲從齒縫裡蹦出格殺令,但看看身後畏縮的部眾,他不能;看到烽燧下血肉模糊的屍體,他不敢。
“包、圍、他、們!讓他們餓死!渴死!”莫頓一字一頓,幾乎是磨著牙說出這句話。
話音剛落,遠處一騎如風,從西面狂奔而來:“骨都侯,不、不好了……”
還沒聽到何事不好,莫頓心頭猛地一沉,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湧上心頭……
“匈奴人逃了!匈奴人逃了!”當阿里穆第七次舉刀時,驚喜看到對面的匈奴人如同草原上受驚嚇的麋鹿群,四下奔逃,連氈帳大車都來不及收拾,甚至連視若生命的牛羊馬駝都棄而不顧。
“哈哈哈哈!匈奴人逃了!”阿里穆張臂狂笑,怎都止不住。
看到這一幕,烽燧裡所有幸存者全像被掏空的麻袋,一下癱倒。匈奴人為何潰逃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活下來了。
“看……看那邊!”眼神最好的初六,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跳起來,指著西面狂叫。
遠處出現大片煙塵,隱見重重騎影,最醒目的,是一面面若隱若現的各色旗幟。
“那是漢軍旗幟!是交河壁的漢軍!”
援兵!大漢的援兵!
張放仰天噴出一口腥鹹的氣息。他長長的睫毛凝固著暗紅色的血塊,以至於這天空望去,竟也變成血色的了。然後,天空旋轉、扭曲,形成一團詭異的血色漩渦。一切都在旋轉,一切都已顛倒,一切都在遠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