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不高的山,說是山,倒也不是很準確,更多的像是一座丘陵。山上的樹木基本已經落光了葉子,這畢竟不是夏天,而是已經快要冬天的時節了。
夕陽照在了這片山上,它無精打采的,縱使還有一絲絲剩餘的陽光,卻始終無法讓人感覺到溫暖,甚至還有一些寒意。偶然有一些風吹過,捲起地上的葉片,發出沙沙的聲音。
此刻,山下的村莊已經升起了炊煙,該是吃飯的時候了。在種地的莊稼人也各自扛著農具回家,在晚霞下,他們互相微笑著打著招呼,好一幅恬靜安祥的畫面。
只不過一陣朗朗的讀書聲打破了這般寧靜,那是半山腰的一棵松樹下,有一個身穿長袍,面容清秀的讀書人,正捧著一卷書,刻苦努力地讀著。在他的身旁,擺著一個有些老舊樸素的書箱。
片刻之後,許是讀的有些口乏,書生撣了撣書上的灰塵,輕輕的將書卷放回書箱,又從書箱中取出了一根由翠竹所制的竹簫,用手撫摸了一下,放在嘴邊。正欲吹時,忽見他又緩緩放下了竹簫,只見他站起身來,看著山下人來人往的場景,忽然嘆了一口氣。
書生名叫韓林,也是山下這村莊之人。這村莊名叫青椏村,村子不大,一共也就八十幾口人。因為人少,鄰里之間各自熟稔,又多多少少沾著一絲親,所以村子裡的生活十分和睦。
“父親……”
韓林望著手中的竹簫,心裡默唸了一句,他不是這個村子裡土生土長的人,這是住他隔壁的孟叔告訴他的。
十幾年前,韓林的父親抱著當時還不滿三歲的他來到了這個村莊定居,他父親也是一個讀書人,是一個秀才。沒有中舉,一輩子到頭來碌碌無為。
還好這村子裡很少見到讀書人,村民們對他父親十分尊敬,合力為他父親修了一座土房,他父親感念這些村民的幫助,便又將這土房改成了私塾,自己在旁邊修了一座草廬。農閒時,他父親便住在草廬裡,同時在私塾裡教村子裡的孩子識字,農忙季節再搬回土房裡住。
很小的時候,韓林的父親便教他識字學文,期盼他能繼承自己的志向,能夠成功中舉,到朝廷裡去做官。但是韓林本身卻並不喜歡這些之乎者也的書籍,僅倒是在畫道和音律上頗有一些建樹,因為這件事,韓林小時候沒少挨他爹打。
不過捱打是捱了,但是韓林還是老樣子,不喜歡讀書,有機會作畫便作畫。久而久之,連他爹也不再管他,只是叫他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雖然有一身的聰明勁兒,但不識字斷文,長大便考不了科舉,又如何到朝廷上做官。如此,韓林倒也看進去了一些書。不過這些書多是一些趣聞雜談的志怪之書,與那些正兒八經的書差之千里。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了去年,也是這樣一個天氣微涼的日子裡,韓林他爹突然一口氣沒有喘上來,倒在床上昏迷不醒,藥石無醫。僅僅幾天的時間,便瘦的只剩皮包骨頭,沒了人形。
韓林在床邊守了幾天幾夜不敢閉眼,直到那天下午。一直昏迷不醒的老人突然睜開了眼,摸了摸韓林,他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說話,但始終張不開口,只能拼命的指著牆上的書箱,又用手指指著自己,又指了指韓林,待韓林點了頭後,才長舒了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黯然逝去……
那一年的冬天,韓林在家中苦讀詩書,他知道父親是什麼意思。父親希望他能夠繼承自己的遺志,去考取功名,到朝廷做官。村子裡的人幫他安葬了他的父親,又時不時的給他送來一些吃的喝的,讓韓林安穩地度過了冬天。
而韓林不愧是他父親口中的天縱之才,雖然只在冬天讀了一段時間的詩書,但是在今年春天,他卻中了秀才。
“明天就要前往滄州考取進士功名,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