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處,一處剛挖好的戰壕中,張大哥拿出一個已經發黴的饃饃,遞給蘇從文,他身上纏著已經髒汙的紗布,臉色蒼白,嘴唇乾裂,臉頰凹陷。
“咱們連裡已經找不出一點兒吃的了,再這樣下去就是啃草根樹皮了。”
“你快吃,能墊一點兒肚子是一點兒。”
蘇從文搖頭拒絕,“我不吃了,張大哥,你是傷員,你自己吃,養身體。”
他的情況沒比張大哥好多少,雖然沒受什麼大的傷,但身上細小的傷口數不勝數,曾經斯文白淨的臉上也是傷痕遍佈,眼角一道猙獰的疤痕還是鮮紅的肉,顯然是剛癒合不久,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唯獨那一雙眼,依舊亮得驚人。
“什麼傷員?”張大哥嗤笑一聲,“我只要還能起來戰鬥,就不是傷員,就依舊能衝在最前面,反正啊,我這一條命,我早就當他沒有了。”
“做個烈士也挺好的,至少我要是沒了,我的老婆孩子,下半輩子都會有國家管了,我就算是走了,也不擔心。”
“可能就是有點遺憾,沒能看到我姑娘長大吧。”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打了三年的仗,死了那麼多的人,他已經麻木了,早就沒有奢求還能活著回去,唯一的掛記就是家裡人。
“張大哥,你別這樣說。”蘇從文輕聲道,“連長說了,只要我們守住這座橋,讓後方的部隊安全過去,我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我們也能回家了。”
守住山下的這座橋,就是他們這支連隊最後的任務。
“回家啊?”張大哥眼神怔怔,“真的能回家嗎?”
他苦笑一聲,“我們連只有三十來個人了,真的能守住嗎?”
“能!”蘇從文語氣堅定,“一定能!”
在戰場上,只有堅定想法和信念的人,才能活得更久。
“但願吧。”張大哥的聲音輕飄飄的。
蘇從文眉頭一皺,察覺到不對,連忙檢視他的傷,“張大哥,是不是傷口裂了?你等著,我去給你找藥。”
他撐著身體就要起來。
“別折騰了。”張大哥叫住他,“早就沒藥了。”
“沒事兒,我還扛得住,死不了。”他喘著粗氣回答道。
蘇從文只能沉默地坐回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