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曹顒的話,曹項臉色蒼白,久久不語。
曹顒旁的不擔心,怕堂弟在翰林院待久了,過於重視儒家禮教,矯正過度,不僅待孩子們不好,也會越發自卑身世。
如此矛盾來、矛盾去,最後心裡不扭曲才怪。
曹顒還指望家中子侄在曹項的引導下走科舉仕途,將曹家從勳貴轉書香門第,可不想打擊得他失了銳氣。
因此,他便道:“別鑽牛角尖了……我那般制定家規,是怕兒孫有不肖的,色令智昏之下辱了家門……”說到這裡,自嘲道:“若是真說起來,咱們這一大家子,從老太爺一輩起就已經斷嫡,一大家子誰又比誰身份高多少……”
這個也是曹顒方想起來。
說起來,曹家的歷史確實有些不堪入目。
名義上說是宋宰相曹彬之後,可連曹顒都不曉得,這所謂淵源是確有其事,還是牽強附會,反正留下的家譜上是這樣標的。
確切的歷史,是在明末,高祖曹錫遠、曾祖曹振彥、祖父曹璽祖孫三代,在鐵嶺衛所被八旗軍俘虜,成為正白旗漢人包衣。
當年祖父曹璽才兩歲。
而後曹家興起,是曾祖曹振彥以貢生身份出仕,歷山西平陽府吉州知州、山西大同府知府至兩浙都轉運鹽使鹽法道。
這不過才是三品官門,在京城八旗權貴雲集的地界,又是包衣人家,曹家實沒什麼分量。
只因曹顒祖母孫氏被內務府選為皇子保姆,而後皇子登基,就開始重用曹家。
在康熙沒親政前,就在康熙二年保父安排了織造之職。
等到康熙六年,皇帝親政,因保聖有功,孫太君加封一品夫人,曹璽為三品郎中加一級,曹錫遠、曹振彥也藉著孫媳、兒媳的光得了贈封,兩位之妻也是從二品誥封。
到了康熙十四年,康熙立太子,再次加恩曹家,曹璽加封工部尚書,曹錫遠、曹振彥是三品郎中加四級,兩位之妻成了一品夫人。
曹家真正發跡的功臣,不是別人,正是孫太君。
可孫氏只有三女,其中兩女未序齒早夭,只幼女活到出嫁,適傅鼐,卻亡於產關,留下一子昌齡。
曹家這邊,東西兩府,男丁十數人,名義上是孫太君的孫子重孫子,實際血脈半點不相干……想到這裡,曹顒摸了摸下巴,不由有些心虛。
說起他在這世上親近的第一人,就是孫太君。
不管孫太君待李氏如何,待他這個長孫實是沒的說。
孫太君嫁妝與私房,除了留下些銀子給孫輩做嫁娶銀子,將衣服首飾這些給了媳婦,其他田宅金銀盡數留給曹顒。
從曹顒七歲穿越,到十二歲老太君病故,祖孫兩個的緣分雖只有五年,可對初臨異世的曹顒來說,那份老輩人無條件的寵溺也為他驅散不少孤寂,開始慢慢融入這個時代。
孫太君除了關愛他這個長孫,最牽掛的還有孃家。
安排內侄為蘇州製造,牽線孫家與李家聯姻,將長孫女嫁給侄孫,都是為了讓孫家上了曹李兩家的船,讓曹家能拉扯孫家一把。
自己明澤保身,不算是錯,可卻有些不夠厚道……曹項那邊被堂兄的說辭震得不行,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伯父是庶子充嫡,自己父親就是庶,真要論起嫡庶來,誰也撕巴不乾淨。
原本他聽到堂兄家規那句,心中很是羞憤,可到了這會兒,曉得堂兄此舉全無子孫計,並無他意,心中也就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