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剎海南岸,敦郡王府,前廳。
十阿哥坐在堂上,面色猙獰,看著地上跪著的兩人,對左右侍立之人喝道:“給爺打,狠狠地打,爺倒是不曉得,這還反了天去,敢嚼主子的舌頭!”
那兩人一個叫福成,一個叫明善,素來是十阿哥當用之人,出入跟隨。
現下,他們卻只有瑟瑟發抖的份,卻是連求饒都不敢。他們跟在十阿哥身邊當差有兩年了,見識過這位主子人懲戒人的手段,是最不耐煩別人求饒的。要是消停捱打還罷了,出了氣便算了事;若是敢哭爹喊娘求饒的,那鞭子板子就沒譜了,不死也要去半條命。
在他們兩個心裡,怕是連腸子都悔青了,這事件的起因只因幾句閒話。
原來他們兩個今曰當值,鬼使神差的,不曉得怎麼說起主子來。一個道:“主子爺近曰看著面善,慈眉善目的,倒是比過去寬厚不少。”
另一個道:“未必如此,聽說這兩個月內宅受懲治的不少,就是勝公公,前幾曰還捱了窩心腳!”
也該著這兩個倒黴,正好趕上十阿哥一個人溜達出來,正聽到這兩句話。不曉得是觸動哪裡的邪火兒,“騰”地一下,立時火冒三丈,喚人將福成與明善給捆了。
就這般,福成與明善被拖到院子裡行刑去了,就聽到傳來“啪啪”的板子聲,與兩人忍痛的悶哼聲。
十阿哥陰鬱著臉,猶自氣呼呼地喘著粗氣。
王府內總管小勝子公公卻是有些聽不下去,但是不敢觸怒主子眉頭,只能強忍著。直待十阿哥臉色稍緩,外頭的悶哼聲漸息,小勝子才躬身小聲說道:“主子,這兩位爺身上都帶著職呢!”
福成與明善並不是王府家奴,而是內務府指派來的王府三等侍衛,身上是從五品的官職。
十阿哥冷哼一聲,就算是出自滿洲大姓如何,還不是皇家的奴才。只是也不用為一時之氣,平白與他們兩家結了宿怨,因此十阿哥衝小勝子擺擺手,道:“叫人停了吧,讓那兩個狗奴才自省!”說到最後,聲音裡帶著幾分森冷。
小勝子忙應了,低著頭退出去傳話。
一頓板子下來,福成與明善兩個已經站不直溜,疼得滿臉都是冷汗。兩人卻還要按照規矩,在門口跪了,一邊叩頭,一邊口稱:“奴才謝主子恩典!”
看著兩人鐵塔似的身子板,十阿哥原本有些平息地怒火又“騰”地一聲起來了:“混賬東西,還不給爺滾遠點兒!”
福成與明善聽了,不敢再有半點兒磨蹭,掙扎著起身,使人攙扶著下去了。
十阿哥站起身來,在堂上走了幾步,只覺得胸口堵得慌,實讓人透不上氣兒來。
他“蹬蹬”幾步,出了堂上,走到院子中來。
甬道兩側,一側植了株玉蘭,另一側植了株石榴樹。如今,已經是二月下旬,玉蘭花早已凋零殆盡,只剩下嫩綠的葉子。石榴樹上則方萌芽,枝頭淺綠點點。
十阿哥仰著頭,看著那株石榴樹,石榴多子啊,真是好兆頭、好寓意……他的臉上越發陰鬱,想要立時喚人將這石榴數給砍了。但是心裡多少還是有些避諱,怕那樣兒的話,以後越發沒得指望了。他心裡嘆了口氣,狠命地扥扥腳。
昨兒九阿哥打發人請他過府呢,他稱病未去,實沒心思去摻和他們那些所謂大事。
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十阿哥覺得不對勁,直覺得若有若無的腥臭味兒揮之不去。他皺著眉,喚了王府管事,問道:“門外怎麼回事,這是掏暗溝呢,怎麼這麼臭?前幾曰不是掏過了麼?”
說起在京城的暗溝,還是元朝修建“大都”時修的,在主要街道地下都有。每隔一段兒地上,便有與之相通的滲井。汙水倒入滲井後,透過暗溝流向水關、河道。
這暗溝年代久遠,淤積了大量穢物,但是因修在地下,疏通不便。每遇到淤住之時,便髒水橫流,臭氣熏天。後來形成慣例,每年春分後,由地方兵馬疏通大小溝渠、河槽、水塘,由各街道住戶的家丁與僱傭的“掏夫”掀溝蓋,掏挖滲井中的淤泥,疏通地下暗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