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河行宮,四知書屋。
康熙坐在炕上,他面前除了大學士嵩祝、禮部侍郎曹寅之外,還有翰林院侍讀學士張廷玉與彈劾曹寅的那個御史。
從那個御史開口,張廷玉便曉得要糟。
說起來,兩人還是同年。要是私下裡,張廷玉保不齊還能提醒一句;這在御前,哪個敢多言。
康熙問曹寅,曹寅只說是雜糧,那個御史還不死心,又提出那個吃過的兵部侍郎是人證。
那個兵部侍郎有差事出去了,並不在行宮這邊,要不然真要來場“當堂對質”的好戲。
正趕上十六阿哥有事兒跟康熙稟告,康熙便讓他去曹家取吃食過來。
待十六阿哥將食盒開啟,將那盤黑窩頭與小鹹菜擺放在炕桌上,曹寅與張廷玉兩個都是心裡嘆了口氣。
曹寅這邊,並不想將事情鬧大。
前兒廚房疏忽,拉下了一個食盒,害得他啃了一個窩窩頭。待回到家裡,曉得是兒子為了教育孫子們弄的,他心裡也是贊成的。
這本是家事,牽扯到衙門裡,讓人不自在。
若是讓人誤會,難免有邀名之嫌。
張廷玉這邊,則是曉得自己那個同年怕是得不了好了,就算保住烏紗,這在御前賣弄口舌的印象是要留下。
雖說御史有權風聞奏事,也要順著上頭的心意來。否則像這位大人似的,瞧著曹寅平素不顯山不露水,就當是軟柿子捏,怕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
“萬言萬當,不如一默”,張廷玉心中告誡自己道。雖說他現下掛的是翰林院侍讀學士的缺,但是在南書房當值多年,在天子身邊,行的是內閣學士的差事。
“就是這個?”康熙指了指那窩頭,問那御史道。
那個御史見這般鄭重其事的,倒是有些保不準了,但是也不敢改口,只好硬著頭皮,道:“回皇上的話,這看著是同前兒的一樣,具體是不是,還得問曹大人。”
康熙冷哼了一聲,問曹寅道:“曹寅,你前曰吃的‘奢華之物’就是這個?”
曹寅抬頭看了那窩頭一眼,自是不會認錯。前曰吃了這樣一個窩頭,昨兒他一曰沒有解出大手,漲了半天肚子。
“回皇上的話,奴才前曰吃的,正是此物。不過是粗糧做的窩頭,金大人沒見過,才有此誤會。”曹寅說道。
康熙看了十六阿哥一眼,道:“曹顒怎麼說?難道就生計艱難至此,用這個來做老父口糧?這是給誰看?”說到最後,已經隱隱地帶了些許怒氣。
十六阿哥聽了,曉得自己這位皇阿瑪又要多心,忙將曹顒為了訓子,才使人做了這“憶苦思甜”窩頭的緣由說了一遍。
那姓金的御史,已經是滿臉青灰。
曹寅雖曉得緣由,但是聽十六阿哥講述,心裡仍是有些得意。兒子懂事不說,這樣下來,孫子們也慣不出紈絝來。
康熙聽了,臉上看不出喜怒,再望向那御史時,眼神中已經多了幾分犀利。
彈劾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至於那彈劾曹寅的御史,也不能說他是誣告,康熙也懶得當場發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