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柳巷,琉璃廠。
曹顒與十六阿哥兩個下了馬,信步而行。侍衛們將馬尋地方拴了,留了一人看著,其他的也都或近或遠的隨行。
除了十六阿哥與趙豐、小滿是常服外,其他人包括曹顒在內,都是一身的侍衛服色,少不得先就近尋個成衣鋪子,將大家身上的侍衛服都換下。
這邊鋪子的成衣,雖然有料子好的,但是大多顏色花哨。其他人還沒什麼,曹顒孝期未過,只能尋素服,沒有什麼合適的,最後只尋了件布質的素儒服換上。
雖然略顯肥大,幸好他個子也能撐起來,看著倒也不算邋遢。
曹顒剛換好衣裳出來,就見大堂裡進來個手抄摺扇的青年,後邊帶著個小廝。那人二十五、六的年紀,長著一副笑面。雖然拿著摺扇輕搖,但是他卻不見讀書人的斯文,手上明晃晃的金節制,腰間幾個玉佩,倒像是土財主,看人時下巴微微揚起,神情略顯傲慢。
曹顒並沒有在意,在小滿的幫助下收拾衣冠。
另有個小夥計快步到客人面前,說道:“客官快請進,您是要挑得什麼物什。”
那青年並沒有應答,而是衝旁邊的小廝努努嘴。那小廝不情不願地往前一步,打懷裡掏出個銀錠子來。
那青年眉頭一皺,冷哼一聲。那小廝看來甚是糾結,又掏了錠金子出來。
小夥計的眼睛已經亮了,掌櫃的也出了櫃檯迎著,那青年用摺扇往四下裡一劃拉,說道:“不嫌貴,給爺挑兩套最體面的衣裳來,爺晚上要做東請客!”
曹顒見他行事氣派,原還當是那個地主老財家的少爺進京趕考,聽著是南方口音,不是直隸的,才知道不是。
雖說今年加恩科,但是鄉試二月間舉行,三月放榜,外地的舉子最早也要四、五月才能進京。
那青年也注意到曹顒,見他穿著樸實,氣度儒雅,只當是進京應試的寒門士子,便拱拱手算是見禮。
曹顒穿戴完畢,見他客氣,便也拱拱手,算是回禮,而後方出了成衣鋪子。
鋪子裡小夥計已經去取衣服,掌櫃的將這青年讓到堂東側的椅子上坐了,叫了另一個夥計奉茶。
那青年皺起眉,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怪了,怎麼瞧著那小子眼熟?難道也是徐州的?”
旁邊的小廝見掌櫃的走遠,方低聲抱怨道:“爺,咱們身邊的銀錢沒多少了,還是省省吧!”
那青年瞥了他一眼,道:“多嘴!下晌要去探望伍喬先生,難道要穿著舊衣訪友?再被僕人當成是打秋風的,給轟出來,那不是笑話!”
那小廝悶聲無語,沉默了好一會兒,方到:“爺,為啥不開始就尋程爺?如今,這銀錢都叫人糊弄光了,就是尋了程爺,也沒銀錢跑官了。”
那青年人擺擺手,不耐煩地說道:“行了行了,讓爺耳根子清淨兩曰。伍喬先生是未來的翰林老爺,最是清貴,哪裡會曉得這些門道?爺只是去吃酒罷了!”
*十六阿哥在外頭已經等得不耐煩,見曹顒穿著件不合身的儒服出來,再看看街上行來過往計程車子,笑著對曹顒道:“嘖嘖,‘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句話果然不假,看著你這身打扮,哪裡還有四品道臺的影子?誰看了,都定會以為是個進京趕考的窮秀才!”
曹顒雖不是挑剔之人,但是穿著這衣服也是不自在。這邊的成衣為了防蛀,都是用薰香反覆燻過的,味道濃烈的刺鼻。
他瞥了十六阿哥一眼,道:“方才繞個小彎就能容我回府去換,你偏趕集似的,現下也不著急了?”
十六阿哥訕笑兩聲,說道:“急!急!走,咱們先往松竹齋去,我在那邊訂了只永樂年間的青花筆洗,正好今兒帶齊銀票過去取。”
松竹齋是琉璃廠最有名的南紙店,裡面的書畫用紙、文房四寶最是精緻齊全。曹顒要為莊先生尋硯臺,也是想著這松竹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