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顒等人望見前面的殯葬隊伍,勒了韁繩,想著繞行時,前面殯葬隊伍中,一雙充滿陰霾的眼睛,也正在望著曹顒等人。他四十來歲,穿著孝服,眼圈發青,映襯著紅紫的酒糟鼻子,不經意露出狠厲之色。
他回頭對身邊一個管事打扮的中年人問道:“可是打聽清楚了?老二那邊出來七個人?”
那管事瞪著老鼠眼睛,差點要拍胸脯了,答道:“爺,小的打聽得妥帖,就是七個,二爺那邊請來助拳的,聽說是哪個武館的師傅!”
“哼!”那中年漢子面上露出些嘲諷,說道:“老二還算曉得情理,知道官子下邊兩張口,沒弄那些個歪門邪道!”
那管事巴結道:“嘿嘿,可不是?就算是二爺想要託關係,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個兒分量不是?咱們姑爺可是沂州城的衙內,哪裡是他們惹得起的?”
那漢子得意地笑了笑,面上也帶了絲凝重,道:“也不可小瞧了他。春天安東衛那些兵油子來蒙陰駐紮時,老二沒少巴結,酒肉不說,銀錢也使了不少。若是最後鬧出來,就算是求了姑爺那邊,也終是失了顏面!”
那管事回頭看了眼越來越近的那行人,問道:“爺,那這些個小子?”
那漢子冷笑道:“給爺好好的教訓!弄殘幾個,讓老二那邊開開眼也好!衝撞殯葬隊伍,咱們守著‘義憤’這條,不過是花幾個銀錢撫卹罷了!”
那管事曉得其中的道道,若是到時候從中走動起來,自然也會不少油水,自屁顛屁顛地喚人準備去。
曹顒著急回家,偏生前面的殯葬隊伍漸行漸慢,又趕上這段是山路,便只得耐著脾氣在後面勒著馬韁緩行。死者為大,耽擱會兒便耽擱會兒吧!
除了魏黑、小滿跟著外,還有張義、趙同與另外兩個略顯健壯、拳腳好些的長隨跟著,加上曹顒剛好是七人。這本是他出行常帶的幾人,沒想到稀裡糊塗卻是因人數走了黴運。
魏黑在眾人中年紀最長,又有江湖閱歷,行事最為警醒。雖說眼下不過是午後時分,又是正經的官道上,但是他還是瞧出前面殯葬隊伍不對勁來。
到了一處岔口,前面的隊伍已經分了兩段,前便的棺木儀仗還在前行,後面幾十個穿著孝衣的壯漢卻是有意地拖拉,將道路堵了個嚴實。
魏黑心裡一激靈,低聲喚住曹顒:“公子慢行!有些不對頭!”
曹顒聞言,勒住馬韁,不解地看向魏黑。魏黑用眼神示意下前頭,說道:“他們有些鬼祟,像是盯著咱們,卻不知是何用意。”
曹顒眯了眼,仔細望去,可不是?前面落在殯葬隊伍尾部的這些人中,有人探頭探腦地回望著,還有人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地不知在說什麼。
曹顒不禁抬頭看看天,雖然天陰著,已經稀稀落落地撒起小雪花,但畢竟還是大白天,況且這又是在官道上,縱然是現下除了他們與前面的殯葬隊伍,再無旁人,難道就因此敢當眾行兇?再者說,就算是要行兇,也得給個理由。他的官職雖不高,但也是朝廷命官,平白襲擊就算不是死罪,活罪也是難饒。
唯有覺得意外與好笑,曹顒並沒有擔心與害怕。不過二三十人罷了,這邊有魏黑與那兩個健壯長隨,就是張義、趙同他們,手底下也有兩下子,就算不強,一人對付兩三個還是沒問題的。
前面那些人見曹顒他們勒馬站了,便也止步不行,轉過頭來,隔著五、六丈的空地與曹顒他們對峙。
魏黑等人都催馬上前,護在曹顒身邊。見對方隊伍中走出來個獐頭鼠目的瘦子,看似眾人的管事,魏黑高聲問道:“爾等何人?此為何意?”
那瘦管事方才瞧著曹顒身上穿著不凡,還思量著是什麼毛皮,為何乍一看,竟似比自己主子平曰裡穿得還氣派。難道是哪個武館的少東家?齊魯民風彪悍,若是二爺真尋了大武館的人過來,那行動下,還要有所顧忌,省得落下後遺症。
聽了魏黑喝問,這瘦管事只是語帶威脅地說道:“獨眼龍,聽著,我家大爺說了,只要你們掉頭,別無干係,否則就不要怪我家爺手辣!”
聽了這沒頭沒尾、莫名其妙地威脅,眾人只覺得哭笑不得。曹顒有些惱怒,魏黑失了一目,是他甚為愧疚之事,見對方這般挑釁,哪裡還忍得住?便要催馬上前,想要叫大家一塊教訓他們一遭。
卻被魏黑拉住韁繩,只聽他開口勸道:“公子,陰天官道行人少,又不知這些人的底細,不可妄動。”說到這裡,他對那管事道:“你們是什麼人?趕快讓開路來,我家公子,豈是爾等能惹的!”
那瘦管事平曰狐假虎威慣了的,聽出魏黑話中的蔑視之意,不禁有些著惱,伸出乾巴巴的小胳膊,指著魏黑道:“孃的,給臉不要臉?也不打聽打聽,這蒙陰地界陳爺俺的大名!這本是俺爺家的家務,哪裡輪得上你們出頭?”說到這裡,對旁邊的家丁們道:“兒們,讓他們開開眼界!”
魏黑等人聽了,都是握了刀把,全神戒備。
對方卻沒有拿出刀槍的意思,而是鬼鬼祟祟,不曉得商量什麼。
魏黑雖然不怕打架,但是怕慌亂之下,曹顒有閃失,便開口道明身份:“渾說什麼,我家大人是東兗道臺……”還未說完,便見迎頭跑過來不少紅彤彤的物件,隨後便是“噼裡啪啦”的鞭炮聲。
那管事只聽了半句“渾說什麼”,後面卻是沒聽清,與那些家丁護衛拍著巴掌,瞧著這邊熱鬧。
十幾簾炮竹齊響,人雖然不過是嚇得一愣神,但是坐下馬匹哪裡還受得了?立時嘶鳴不已,四下裡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