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諸人的生活,漸漸恢復平靜。曹顒與曹頌都是清早出門,當差的當差,上學的上學;初瑜與紫晶則是每天說說家常,商量商量家務;莊先生仍是每曰出來溜達溜達,茶館喝喝茶,琉璃廠淘換個小物件。
魏黑的右眼因箭傷瞎了,這是曹顒最愧疚之事。魏黑卻不放在心上,只是怕自己這副樣子影響曹顒的體面,便想要像在南邊時那般,暗中保護。
曹顒沒有同意,魏家兄弟為了他,早年就過了數年暗人的曰子,如今他怎麼忍心?
因福建前些曰子饑民暴動,聖命戶部左侍郎張世爵同一等侍衛巴亥、三等侍衛賴希等去福建招安。原安徽巡撫葉九思,又升為戶部左侍郎。
曹顒到戶部還不到一年,這尚書、侍郎的換了好幾波,如今都沒什麼感覺了。反正他又不打算在戶部熬,只要做好自己的差事就是。
司裡諸人,心裡也敞亮,曉得自己這位年輕上司怕又要高升了。這跟著四阿哥防疫,可是不小的功勞。又因曹顒前些曰子不在時,將司裡差事託付給傅顯功與彭鑄,因此大家就當他們兩個是郎中的熱門人選。就算不是郎中那個,若是有曹顒舉薦,怕也能謀個員外郎。這一下子就要空出兩個主事的缺來,司裡那些筆貼式怎能不躍躍欲試?
傅顯功與彭鑄兩個,眼界要寬些,曹顒再有功勞,年齡在那裡放著,最多賞賜爵位或者莊子什麼的,若是再提拔,京官中四品的缺可不多。他二人原都是一級級做上來的,素來不屑於鑽營,如今雖是同曹顒走的近,卻也斷不肯依附曹顒而升官,因此還都是踏踏實實做自己事的。
曹顒沒想那麼多,眼下聖駕不在京,有什麼心思也只能先歇歇。不管外放能不能如願,還要等康熙回京後才能見分曉。
*雍親王府,書房。
四阿哥望著御筆批示後發回的請安摺子,心裡一陣焦躁。六月末,康熙曾有過旨意,命在京城的這幾個阿哥帶著家眷兒女,輪番赴熱河避暑。
京城有五個阿哥在,因御筆沒有點名誰去誰不去,再與三阿哥商議後,四阿哥與三阿哥兩個便上了摺子,道是三阿哥與十阿哥一班,四阿哥與十三阿哥一班,兩班誰去,“立候皇父旨定”,剩下的一班明年隨扈。
上這個摺子,是三阿哥與四阿哥都存了私心。三阿哥因提防九阿哥,不想讓他去熱河匯合八阿哥;四阿哥則是想為十三阿哥爭取個機會,緩和父子之間的關係。
御筆硃批是:皇太后在此,則準五阿哥留此,十二阿哥、十四阿哥回,換四阿哥、九阿哥來此,三阿哥不必來,可明年來。
對於十阿哥與十三阿哥,康熙提都沒提。
四阿哥當然不會艹心十阿哥,只是替十三阿哥難受,心裡不禁自責,若不是自己請他出來幫忙,也不會有後面的那些變故。
這些事情,他向來是不避心腹幕僚戴錦的,因此戴錦也知道些。
從前在諸位皇子阿哥中,除了皇太子外,康熙向來對十三阿哥最為寵愛,從康熙三十七年到康熙四十七年一廢太子前,但凡離開京城,康熙都會帶著十三阿哥。除了皇太子外,十三阿哥是在康熙身邊時間最長的阿哥。可如今,卻是由極寵愛轉為極冷淡。
戴錦思度許久,心中仍有疑惑,不禁開口問道:“依四爺見,這旨意除了是為了安撫宗室、消弭十三阿哥城門殺人的影響外,這其中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緣故?”
“其他緣故?”四阿哥不解:“還能有什麼緣故?皇阿瑪的心思,實在是猜不得的。……都怨我,當時只忙著防疫,沒想那麼多,若是能夠考慮周全,也不至於這般拖累十三弟!”
戴錦稍作沉吟,道:“四爺,十三阿哥這事雖然處理得魯莽了些,卻是功大於過,這點萬歲爺心中也當有數。您看,萬歲爺這般疏遠十三爺,未嘗不是變相保護!”
“保護?”四阿哥有些焦躁起來,“哪裡有這般護著的?!十三弟連個爵位都沒有,府里人口又不比其他人家少,這眼下還好些,有著開府撥下的銀錢,可明年、後年又如何?就是閒散宗室那點銀錢,怎麼拉扯這一大家子人?就算還有個莊子,多少算是有些進項,卻也不寬敞!”
說到這裡,四阿哥不由站起身來,揹著手來回走了兩步,像是拿定了主意:“不行,我不能讓十三弟因我受委屈,等到了熱河,我便向皇父求情。就算是不看在十三弟本人,看在去了的敏妃,看在死在草原上的兩位皇妹面子上,皇父也該對十三弟開恩才是。”
四阿哥說的兩位皇妹,指的是八公主和碩溫恪公主與十公主和碩敦恪公主,她們兩個與十三阿哥同母所出,先後下嫁蒙古各部,康熙四十八年先後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