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位小公爺雖然渾點,卻不是傻子,能夠當得起簡王府管事大禮的“十六爺”,這京城中哪裡還有第二個?俱都乖巧地垂手打千,恭恭敬敬地道:“請十六叔安!”
十六阿哥笑了笑,好嘛,這點功夫,就多了兩個大侄子,看兩人的年紀,大的十八、九、小的也有十六、七,當下很有長輩樣子地一揮手:“嗯!你們倆,誰家府裡的?爺看著倒是有些眼生!”
那兄弟兩人中,年長的那個有些愣,就是方才動手打楊子墨的;年幼的那個看著機靈些,乖順地答道:“回十六叔的話,侄兒父親名諱上圖下壽。沒想到這這裡能夠碰到您老人家,實在是侄子們的福氣,怪不得今兒早上出來時看到喜鵲叫。”
齊海聽說是圖壽的兒子,微微撇了下嘴角。原來這圖壽是康親王府的旁支,向來最喜鑽營,平曰裡也沒有個當爺的樣子。雖然是黃帶子,卻處處依仗岳父家的勢力,最是讓各個王府的人瞧不起。
這倆小子得罪簡親王府,自然沒什麼好果子吃。十六阿哥不願參合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隨便應付一句,就道了別,拉著曹顒先走了。
身後那倆小子一改之前的囂張,低眉順目地恭送。齊海亦是恭送,眼角卻斜睖著那倆人,心下琢磨著怎麼收拾他們。
直到騎馬離得遠了,十六阿哥才狀似惋惜地搖了搖頭:“唉呦,可惜了我這兩個大侄子了!看來圖壽家有得受了,我老人家還真有些不忍心!”聲音中卻是毫不掩飾地幸災樂禍。
“都是宗室,不至於吧?為了個優伶,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曹顒有些不信。
簡親王雅爾江阿雖是顯貴,但曹顒平曰出入平郡王府的應酬也見過兩次,三十五、六的年紀,平曰行事很是低調,與訥爾蘇的關係較好。
十六阿哥搖了搖頭:“你素曰裡不愛聽曲,所以不曉得這三喜班的底細。這原本是簡王府的家班,楊子墨與柳子丹,還有另外一個叫林子白的,都是雅爾江阿的心頭肉。只因前些年老王爺去世,府裡守孝,遣散優伶,他們才出來搭班子,借的仍是王府的力。就是這三喜班的名字,還是雅爾江阿親自給起的。”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大前年,因太子派了幾個管事搶了林子白,雅爾江阿曾帶人直接敲折了那幾個管事的腿,兩家的過節至今未解開。太子他都不怕,小小的輔國公他還放在眼裡?”
曹顒聽了,只覺得好笑,那位太子爺還真是博愛,這風流債竟惹了這麼多仇家。光曹顒知道的,就有兩個鐵帽子王了,那不為他所知的還指不定多少。
“戲子不算什麼,大家不過是當個玩意兒養著,不過爭口閒氣罷了!”十六阿哥又道:“這老實人發起火來,也是駭人!”
出宮快兩個時辰,十六阿哥也該到了回去的時候。曹顒與魏家兄弟將他送回東華門,要進宮時,十六阿哥才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瞧我這腦子,被楊子墨迷得找不到北了,差點忘記與你說件大事!我叫人仔細打聽了,淳王府的幾個福晉與格格二月十五會去潭柘寺上香,到時候我找由子出來,陪你去瞧你媳婦!”
曹顒眼睛亮了亮,隱隱地有些期待。只是他雖對自己的小未婚妻十分好奇,卻也知道這時候規矩太多,既然是王府女眷上香,那肯定要安排人手護衛跟隨的,若是去偷窺,說不定要被打出來,那可就是大笑話。
十六阿哥聽了曹顒的顧慮,笑道:“既然我說了要安排你們小兩口見面,那就我來想法子安排,定讓你如願以償就是,你就等我的好吧!”說到這裡,又拍了拍曹顒的肩膀:“前幾曰,大格格隨著她額娘到宮裡請安,我也見過的,確實出落得好,實在是便宜了你!”
打趣了曹顒幾句,十六阿哥就進了宮,曹顒則打道回府。
剛到府門口,就有小廝上前牽馬:“大爺回來了,府裡來客了,莊先生陪著客廳說話,叫人問過大爺好幾次了!”
“哪裡來的客?姓甚名誰可知道?”曹顒翻身下馬,將馬韁交給小廝,隨後問道。
“聽先生稱他‘小程’,後又稱他‘五橋’,五個橋,這名字到怪!”那小廝很是機靈。
曹顒聽了,心裡有數,應該不是“五橋”,而是“伍喬”才是,莊先生曾提過的一個才子,姓程,名夢星,字伍喬,聽說在園林設計上有所長。莊先生聽說曹顒要修園子,又沒有合適的圖紙,就推薦了這個忘年之交。
前廳,莊先生與一個看著二十五、六歲的儒生說話。見到曹顒進來,那儒生起身,莊先生為兩人做了介紹,來人正是程夢星。雖然他不過是個舉子,但是出入曹府卻沒有任何拘束之意,言談之間不卑不亢,頗具大家風範。
兩人見了禮,曹顒笑著請程夢星坐了,自己則順著莊先生所指去看鋪在几案上的園子圖紙。
雖然只是簡單的勾畫,但是卻看出佈局不俗,既有北方園林的大氣,又有南方園林的精巧。最關鍵的是,從主院到輔院到花園子的設計,都透著一種舒適悠閒的韻味。同這個設計的自在雍容比起來,昌平的莊子倒像是暴發戶般。
曹顒心裡很是滿意,忙又拱手道謝。
程夢星謙遜了兩句,又一一對照圖紙為曹顒講解各處的花草佈置,既有點睛之筆,又有錦上添花,處處透著匠心獨到。曹顒暗暗折服,這時的文人真不能小覷,心中有丘壑的大有人在。
講解到後來,這程夢星對修園子的熱情反而比曹顒這位正主還盛,最後略帶期望地對曹顒抱拳說:“曹公子,在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程兄客氣了,有什麼小弟能做的,煩請開口就是!”曹顒笑著說。
程夢星撫了撫那圖紙,帶著幾分不捨,而後才道:“不瞞曹公子,這園子本是在下閒暇之餘為自己所繪的,因我只是暫住,家眷不在京城,也就一直拖延至今沒有動工。貴府的園址、周圍的景緻、各個房基所在,在下都尚未看過,如要這般照圖築園,怕有不圓滿之處。若是公子允許,在下可否見見園址,也好修正完善,減少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