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裡打贏路德維希,還要逼迫他願意談判?真不知道你究竟哪來的自信……”
面對彷彿智珠在握的安森,路易嘆息著搖了搖頭;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雷鳴堡那個單純的騎士了;大敵當前雖然仍然會心生戰意,但謹慎與穩妥的想法偶爾也會佔據上風:
“要知道,現在被截斷了退路無處可逃的一方,可是我們啊!”
“正是因為截斷了我們的退路,路德維希才會放心大膽的攻過來, 而不會多想。”安森故意在“放心”這個詞上加重了語氣以示強調:
“但既然要截斷退路,他就不能眼睜睜看著荒草林方向視而不見,必須分兵把守——萬一我們在灰鴿堡埋伏了一手援軍,從東面發動進攻,再加上揚帆城守軍,屆時就變成他被三面包夾了。”
“那我們在灰鴿堡方向有援軍嗎?”路易憂心忡忡的問道。
這個問題讓安森直接笑出聲:“當然沒有!”
路易·貝爾納:“……”
對於年輕騎士的謹慎和擔憂, 安森也不是完全不明白;自己現在做的事情幾乎是將整個軍隊帶進了兩面都是死路的籠子,僅有的出口是東面的荒草林和揚帆城方向;這意味著只要路德維希封死荒草林, 自己就不得不和聖戰軍團的兩萬大軍正面決戰了。
並且事實上路德維希甚至不需要正面進攻, 只要就地死守,被斷絕了退路的自己這邊很可能就不得不主動發起進攻,將此前荒草林的慘敗來個“經典回放”。
只不過當初那些潰兵們還有得逃,而這一次的情況卻是退無可退,真要是被擊敗幾乎就只有被全殲一個下場,容錯率極低。
“但也只有這樣,才能確保路德維希一定上鉤;如果換成是荒草林,他多半會考慮先攻克揚帆城,再伺機將我們剷除——破城已經是近在咫尺,以路德維希的性格絕對呃…應該是不可能輕易放棄的。”
安森嘴角抽搐了一下,有過之前判斷失誤的經驗,他現在也不敢說得太絕對了。
唉,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的老實人永遠都是那麼的稀缺呢?
“而如果我們陳兵揚帆城下,路德維希的確不會輕易動搖,但他很可能會向艦隊求援…我們也不清楚克洛維的王家艦隊究竟有多少彈藥儲備;但無論多少,對我們所構成的威脅都堪稱是致命的。”安森強調道:
“最重要的是, 對我們而言這場戰爭已經到了生死關頭,那麼對路德維希呢?這場戰爭對他,以及他背後的弗朗茨家族,克洛維王國,奧斯特利亞王室…究竟又意味著什麼?”
路易·貝爾納頓時表情肅然:“你真的打算和他談判?”
“至少應該試試,沒試過怎麼知道行不行?”安森聳聳肩,目光順著年輕騎士的臉頰和肩膀,眺望著遠處的地平線:
“戰爭是群體之間相互使用暴力,攻擊與殺戮等行為,是解決矛盾紛爭,達到目的所進行的最極端也是最後的手段…它由人組成,由人決定,策劃,執行以及結束。”
“既然如此,那麼它就必須要存在團結所有人的共識,即便這種共識只是個藉口,甚至是謊言,它也必須存在;但人又是可以獨立思考,不受絕對操控的個體;意味著群體與組織中,異議和派系也必然存在。”
“確認派系, 尋找異議,就能將他們分化瓦解,哪怕敵人之間只要有共同利益,也未必沒有合作共贏的可能;畢竟歸根結底,戰爭是為了解決矛盾和達到目的一種手段罷了;反過來說,只要能達到目的,用什麼手段都是不重要的。”
凝視著發白的地平線,安森的目光逐漸冰冷,各種各樣的計劃在腦海中不斷浮現,飛快計算著每個成功的機率,以及事後可能引發的後果。
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他對自己的“計劃法則”理解也愈發深入,並且逐漸發現自己的法則很可能屬於“時間法則”的分支,但與時間的關聯卻又並不是那麼的強烈。
從最早只要自己開始設定計劃,無數先決條件就自然的湧入腦海;到只要想得到某個結果,就會出現無數個備選計劃並且包含風險評估;再到現在連後續影響也開始被容納到“計劃”的範圍內……
接下來如果對法則的理解更加深入,是不是隻要自己設想出一個計劃,並完成某些條件,就能讓某個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切切實實的發生,甚至變成所有人的共識?
扭曲法則,創造法則,最終締造世界的咒魔法…潛力比想象的還要強大。
一旁的路易靜靜地注視著安森,欲言又止的他沉默了片刻,在看到對方回過神來時才開口道:
“小心點,你現在的表情和說話時的語氣,已經不太像是一個人類了;再這樣下去,或許某天我真的不得不拿起武器,殺死某個與你同名同姓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