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地牢,牆後傳來一聲心情複雜的嘆息。
“真是…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牆後年輕人狠狠灌了一口燒酒,辣到舌頭似的大口哈氣:
洛倫沉默不言,身旁的烤肉和麵包已經逐漸冷了。
“對了,乾脆就從我們出發那天開始——前往北方巡邏的遊騎兵在預定期過了一個月依舊沒有歸來,於是康諾德殿下派遣了一個搜尋隊去探查情況。”
“這種事在斷界山不怎麼常見,但也不是沒有過;現在回想當時我就應該感覺到不對勁了。”
牆後的年輕人聲音非常平靜,就像在敘述另一個人的故事:“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整個搜尋隊有將近一百名遊騎兵,全部都是軍團當中的老兵組成,而我則是隊長的副官。”
“我們向北行進了整整十天,期間還不小心撞上了兩次暴風雪,直至越過血骸谷也沒有找到那名遊騎兵的蹤跡,於是我們的隊長,一位南方來的教會騎士開始猶豫了。”
“越過血骸谷,就等於越過帝國和北方的天然分界線,也將遠離斷界山山脈和要塞的保護——用教會的話說,我們就是半隻腳踏進了地獄的大門!”
“於是,我提選了個折中的辦法——搜尋隊的主力駐紮在血骸谷附近的山坡上,然後分批派出遊騎兵去周圍搜尋,同時向最近的哨塔求援,讓他們幫忙一起找。”
洛倫微微頷首,這確實是非常明智的判斷。冒然踏入不瞭解的區域是非常危險的,少量的精銳部隊應該時刻保持警惕和索敵的準備。他自己在古木森林遠征永夜林的時候,用的就是差不多的戰術。
“我們在附近搜尋了七天,攜帶的物資已經消耗過半,但就連那個遊騎兵的痕跡都沒發現——說實在的,如果不是那位教會騎士的隊長始終堅持,我們早就已經放棄,準備替他報個失蹤了!”
說到這兒的年輕人突然頓了頓,悶聲喝了一口火辣的燒酒:
“然後…就是第八天。”
洛倫緩緩繃緊了神經,全神貫注。
“第八天,有個從洛泰爾來的,名叫曼德勒·格蘭瑟姆的老兵突然告訴我,說他發現了一些非常古老的痕跡——不像是幾天,而是很久之前留下的,一條非常古老的羊腸小徑,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
曼德勒·格蘭瑟姆,聽到這個名字的洛倫立刻察覺到了什麼——那個被當成“逃兵”處死的,艾薩克的父親。
“如果是往常,我根本都不會理會這種情報,北方不為人所知的秘密實在太多了,但這次不一樣。”年輕人輕聲說道:“就在那條羊腸小道上,我們居然真的發現了要塞遊騎兵留下的痕跡。”
“最重要的是,那些痕跡和標誌……簡直就像是被刻意留下來的。”
“於是,那位教會騎士隊長立刻認定這是‘聖十字的意志’,那位遊騎兵一定是發現了什麼非常重要的情報才沒有回去,並且故意留下了線索讓我們去找他——聽起來就很像那麼回事對不對?”
“最有趣的是,他從頭到尾就沒有察覺很多不對勁的細節,比如說痕跡太過老舊,過於偏僻的道路——還有最重要的,斷界山要塞最近的哨塔就在一天的路程之外,那個遊騎兵為什麼蠢的非得自己一個人去?”
“這麼說…那個線索並不是遊騎兵的?”洛倫反問道。
“不,我們後來在那條路上找到了一柄斷劍,確實是遊騎兵的東西。”年輕人的聲音帶著幾分嘲諷:
“只不過,那柄斷劍至少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了——我們這群傻瓜,就這麼被一百多年前某個撞了大運的前輩留下的記號,冥冥之中引上了不歸路!”
黑髮巫師突然察覺到了某些不對勁。
“等等!你剛剛說百年前,難不成……”
“你猜對了,洛倫·都靈閣下。”牆後的聲音輕笑了一聲:“如果所料不錯,那位遊騎兵應該就是您的祖先黑公爵羅蘭·都靈的麾下。”
“而當初找到這條道路的,應該就是羅蘭·都靈他本人!”
“大概……這件事和他後來的反叛也不無關係吧?當然我只是猜測罷了,還請不要介意。”
“當然…沒關係。”洛倫怔怔的凝視著牢房外的火把,喃喃低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