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聲聲嗚嗚的響了起來,指揮進攻人馬的隋軍將領知道楊堅的軍令有多嚴肅,如果這一戰他們在一開始不能完成楊堅的佈置,那麼只怕他們離死也不遠了。
“殺光他們!”
一個隋軍將領大聲呼喊著往前衝,雙方的軍隊如兩股洪流一樣狠狠的撞擊在一起。一方是身穿黑色號衣的大隋軍隊,一方是身穿紅色號衣的勝軍。一黑一紅,兩片浪潮對撞在一起,立刻掀起來一片血浪。
噗!
衝在最前面的一個勝軍士兵被敵人一刀捅進小腹裡,因為驚恐害怕,他呼號的聲音顯得格外淒厲。其實在戰爭開始之前,站在陣列最前面的人全都明白,自己……將是第一批倒在這片大地上的人。
橫刀從小腹裡抽出來的時候,血如泉水一樣往外湧。小腹裡的血紅的有些發黑,還帶著一股子鑽進人鼻子裡就揮之不去的臭味。這個士兵在中刀的那一刻就感覺身上的力氣隨著血液流走,他下意識的想堵住傷口,可是血卻從他手指的縫隙裡不停的溢位來。
他不敢鬆手,因為很早之前就有人告訴過他。如果肚子上中了刀要立刻捂住,最好是撕下來衣服緊緊的勒住,不然肚子裡的內臟一旦擠出來,再想塞回去就難了。捂住不讓內臟往外流,還有活的機會。
在這一刻,他腦子裡全都是老兵對他說的這些話。他第一時間倒在地上裝死,手緊緊的捂著傷口,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倒地裝死的話,後面的敵人就會一刀接著一刀的砍過來。雙方人馬對沖,其實根本就沒有纏鬥的時間。兩邊一接觸就是一刀,一刀殺了敵人就殺了,殺不了也不會回頭追著砍,因為一旦回頭,後背就暴漏給了敵人。
所以,雙方交戰,其實就是揮舞著刀子往前猛衝,一直衝到雙方的人馬徹底攪在一起,難分彼此的時候。
毫無疑問,這個士兵的第一選擇是正確的。在中刀的時候他立刻倒下去,捅了他一刀的隋軍士兵果然沒有停留,而是衝下下一個人。最初的衝鋒就是這樣,雙方計程車兵在接觸的一瞬間就是一刀,砍不死就交給身後的同袍了。
手上的勝軍士兵倒下來之後,閉著眼,不敢動。
他雖然傷口上很疼,但心裡難免有些慶幸。如果不是自己忽然間想起了老兵的告誡,那麼這一會兒說不定已經被亂刀分身了。
可是
他忘記了老兵的第二句話。
“倒下去之後,身體要儘量蜷縮成一團,保住頭,不要趴著也不要躺著,要緊緊的蜷縮成一團,不然……”
勝軍士兵想起這後面半句話的時候已經晚了……衝上來的敵人密密麻麻,後面的人哪裡能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而立刻避開?第一隻腳踩在他的身上過去,他立刻疼的悶哼了一聲,可他又不敢大聲喊,唯恐被人看出來是裝死。第二腳,第三腳隨即而來……
人的頭骨是身體上最堅硬的地方,腳踩不碎頭骨。
但是,一腳一腳的過去,就好像銼一樣,將這個勝軍士兵腦袋上的皮肉挫去。到他堅持不住想要爬起來的時候,哪裡還能起得來?鞋底把他臉上的肉踩掉,血肉模糊,鼻子已經被踩爛,嘴唇被碾掉,一隻眼球被擠出來掛在臉邊上……
他緊緊捂著的小腹早已經癟了,腸子血糊糊滑溜溜的堆在一邊,很快就被踩成了爛泥,靴子踩在上面,發出吧唧吧唧如踩在雨後溼泥上的聲音一樣。腸子從腳底下擠出來,如驚慌失措要逃走的蛇。
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去,刀子揚起又落下。
血在天上飛。
刀子破開甲冑的聲音,人的哀嚎聲,吶喊聲,變成了一曲殘酷的樂章。
在這個時候,陰曹地府的鬼官也許是最忙碌也是最開心的,他們站在鬼門關兩邊,看著排場長隊的新鬼走進大門。這些新鬼,有的抱著自己的腦袋,有的拎著自己的腸子,有的失去了下半身靠雙手拖著半截身子在地上爬,地上的血印那麼清晰。
這些新鬼,有的是同伴老鄉,有的是敵人。
他們彼此不會再看彼此一眼,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