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希望本來就無限趨近於零，就算最後還是零，也不會讓人失望就是。
該告別的告別了，該交待的也交待了，黑則明已經坐在了駕駛座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飛行駕照倒是貨真價實考到的，不過因為業務繁忙，他真正獨立飛行的時間也十分有限，更不要說在雨天飛行，在水面上起飛了。
“呵呵，一向冷酷如冰的大黑參謀長，竟然也有信心不足的時候。”坐在飛行員旁邊的領航員位置上的是來兮，側著頭微微調侃了黑則明一句。她臉上帶著一點淡淡的笑，看起來卻十分憂傷。其實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她就長期和來過處於失聯的狀態，以前她一直有一種強烈的會和來過再見面的信心，但這一次，她卻很是心慌。
生死固然是看慣了生死，但那是她骨肉相連的親人啊。
桑藜就坐在來兮的後排，懷裡抱著一支老式的SVD狙擊步槍，她之前的那支“暮光”已經打廢了，基地裡的庫存雖然多，卻都沒有“暮光”那麼讓她感到得心應手。李昊在跟李赫擁抱話別的時候，桑藜其實也在舷窗後面悄悄地注視著李赫。
當她看到李赫故作無意地朝她看過來的時候，她沒有像之前那樣馬上把頭扭開，而是在和李赫對視了一陣之後，突然就笑了。
因為桑藜記得，很多次自己從教學樓出來，揹著書包走向宿舍的時候，李赫就是這樣站在教學樓的陽臺上一直這樣看著她的，即便被她發現，李赫也不會像別的男生那樣若無其事地把頭扭開，反而會對她傻傻地一笑，那時候他看上去特別黑，所以笑起來牙齒也特別白。
現在李赫看起來沒那麼黑了，他看到桑藜對他笑，終於感到了一陣釋然，他揮了揮手，就用唇語對桑藜說了四個字——平安回來。
桑藜點了點頭，憂桑也許是一種奢侈的東西，活著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等到李昊把機艙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以後，黑則明忍不住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問：“都坐好了，繫好安全帶了嗎？”
李昊從衣兜裡摸出了兩支菸來，都點著了，自己嘴裡叼著一支，給黑則明也遞了一支，看到黑則明竟然沒有拒絕，忍不住說：“靠，我還是下飛機吧，你這是對自己的飛行技術完全沒有信心啊！不然那麼有潔癖的你，怎麼可能接受我嘴裡叼過的煙？”
黑則明難得地哈哈一笑，說：“下飛機？來不及了！”笑聲未落，他的腳重重地踩下油門，拉動方向舵，這架藍白相間的輕型飛機就飛快的轉動著螺旋槳，迅速地在水面上滑行起來。在繞了兩個半圓，讓飛機的人好好的體驗了一把失重感之後，黑則明把飛機滑行到了民兵訓練基地最靠裡的地方，然後選擇了一條直線，迎著風再次加速。
在這個過程中，突然有一股橫風猛吹過來，整個飛機在水面上劇烈地晃動了幾下，驚得機艙裡一片鬼哭狼嚎，尤其是李昊和趙季這一側，感覺到飛機都要側翻了，機翼在水面上劃出了一道雪白的浪花。李昊和趙季都像那些坐過山車的二比青年一樣誇張地尖叫著，在他們的叫聲中，機身又猛然向另一個側面傾斜，不過這一次不等機翼靠近水面，整個飛機就已經騰空而起了。
幾乎就在同時，飛機上的人都聽到了一陣歡呼，低頭看去，卻是留在基地入口處的李赫等人為他們的有驚無險歇斯底里的叫喊著。
“李昊，演技太浮誇了啊。”等飛機在空中平穩的飛行後，來兮從前面扭過頭來鄙視地對李昊說了一句。她打心底覺得李昊和趙季剛才的尖叫都是演技，不好去吐槽趙季，就只能拿李昊來開涮。
李昊吹了一聲口哨沒理她，又給自己點了一支菸，說：“這樣的大型基地就是這點好，什麼物資都不缺，不要說香菸和啤酒，就連你們女孩子用的那啥都有很多庫存。更絕的是，裡面竟然還有生產線，這尼瑪真的是要打算在地下呆幾十年啊。”
趙季揮手扇了扇李昊吐出來煙霧，不高興地說：“好好說話不行嗎？非要說髒話來表示自己很酷，又不是中二，何必呢。”
黑則明則說：“不是幾十年，萊安娜透過計算機檢測，發現地下七到八層還有地下農耕試驗區，這就是一個實打實的，能夠自給自足的地下城市。以我們現在這點人口的話，那就不是幾十年了，幾百年後再回歸地面都沒有問題啊。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場大雨繼續下下去，對我們並不是壞事，至少不是最壞的結果，只要把來過他們找回來，我們就要可以準備在地下發展一個新的人類文明瞭。”
李昊擺擺手說：“恕我直言，這種鼴鼠式的地下生活不適合我。我寧可像《未來水世界》裡的男主那樣長出鰓來，也不願意一輩子都躲在地底下。等把來過找回來，如果這雨還不停，我就造一條船，趙季咱們倆就這樣揚帆遠行吧。人類文明就交給在座的其他人了。”
“李昊哥，”桑藜一直都在註釋著飛機下面，這時接話說：“你的烏鴉嘴屬性是真·隱藏技能，你們看看下面，真的看不到城市了啊。”
飛機在雨中穿梭，而在茫茫的大雨中，地面上也是茫茫的一片水域，這不是洶湧肆虐的洪水，倒像是把整個世界都安安靜靜地浸泡在了水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