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聽著身背後的九門提督良苦用心的控訴,卻是沒有什麼表達。
好像在想著些什麼,過了半響這才道:
“水清無魚,人察無徒,難道你就不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嗎?”
語氣有些蒼邁,有些疲憊,這話聽在九門提督的耳朵裡,卻讓他很震驚:
“難道爺您還要繼續縱容他嗎?”
“那個人”擺了擺手,把頭抬了起來,從旁邊抓了一把魚食,扔在了池塘當中。
魚兒團簇,天子沉聲:
“你和那老太監想的都是把他剷除,可你們想過之後的事情嗎?三足鼎立三足鼎立,真要是少了一隻腿那會怎樣呢?”
這話說出來,九門提督肩膀一震,全身冰涼。
看來現如今朝廷的一切都是天子刻意維繫的局面,要是剷除了大管家,那必定也要剷除他們二人,這樣才能讓局面維持平衡。
畢竟杜寒牽扯的是後宮,關係重大,眼前人雖貴為天子但也是無奈,可一旦到了要命的關頭,必定要將所有人付之一炬。
這就是江山社稷,千秋大業考慮的不是忠賢猛將,而是平穩安寧。
沒有一方牽制,真要是讓他倆坐大,這江山必定也要為之傾覆了。
“我朝自開國以來為政嚴苛,想當初皇阿瑪更是連隆科多都敢殺,怕的就是有這樣的局面。而朕自打登基以來,意欲穩固江山,凡事皆以德服人,勤政親民,怕的也正是苛政濫刑出逆賊,而你如今居然要剷除他,那固然容易,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而已,可朕呢?必定也要把你們給禍害乾淨才行啊!”
九門提督顫聲道:“這是為什麼啊,我們又不貪贓枉法,又不魚肉百姓,為什麼要這樣呢?”
“水至清則無魚,你信不信江山全是你這種人,那就要完了?全是你們這種人,那還要朝廷幹什麼?所謂的縱容,其實不過是為了把控人心,和二他貪心不足,可他結黨營私嗎?看著這紙上的人好像都是他的人馬,但他有一丁點謀逆之心嗎?他是朕的朋友啊,你把他禍害死了,朕哪說理去?他要的朕都給他,這樣他就不會亂,也更會忠於朕,同樣的你們想要的朕也都給你們,這樣不是很好嗎?難道非要玉石俱焚你們就舒服了?”
“那個人”語氣有些急促,過了片刻才繼續道:
“把他困在錢眼裡,這就足夠了,起碼他貪,正是因為他貪,他才怕死,一屋子錢得有命花才行啊!所以朕留他,因為朕喜歡他!不像你們沒完沒了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和二他聽話呀,也懂事呀!靠錢就能把他困地死死的,那朕還需要擔心什麼呢?這就是朕想要的呀!”
這一番推心置腹,讓九門提督徹底無言了,“那個人”卻是轉過頭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快道:
“朕也是人,天子天子畢竟還不是天,朕也有七情六慾,這些都是帝王權謀,你不懂也罷,也不要去管這些,找到那個女子,想辦法弄清楚背後的故事,給朕一個交代,做你該做的,這就夠了。”
說完,再不逗留,一揮手遠處的小太監就湊過來了,“那個人”也就這麼走了,衣卷帶風,雖無絕頂高強的武藝在身,但那氣勢真叫一個氣吞山河。
跪在地上的九門提督一直沒有站起來,他聽了剛剛那一番話,無言以對卻心有不甘。
等他站起來的時候,只是嘆了一口氣,也抓了一把剩下的魚食扔進了清澈的池水裡,看著魚兒擁簇在一起搶奪吃食,九門提督嘆了一口氣:
“水至清則無魚?這不就有嗎?說到底還是恐這座下江山不穩,哪怕犯錯也不怕,要是沒有這麼強烈的執念,當初的白三石至於那麼慘嗎?”
搖著頭,九門提督也走了。
空留一捧清池,有魚不見渾,一紙沉浮,透出點點波瀾似是那美人悲苦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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