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就現在她的幾個目標綜合來看,去出道直播已經是最直接也最高效的方式了,她現在自信自己有實力打進頭部玩家的群體,所需要的只是原始的一些積累。但另一方面看,連打天梯開個麥都會感覺彆扭的,女孩本身的思維對這件可能拋頭露面的事產生的牴觸更大。
那麼存不存在一個折衷的可能性呢?不過也只是時間問題,這種牴觸說到底也只是照常例地鬧彆扭罷了。
自己明白自己在鬧彆扭而且過一陣子就會消解,確實是比較奇妙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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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種體驗在事實上是女孩夜不成寐的原因。
她到底是誰,是她,還是他?
複雜的自我問題被一件並不非常尖銳的小事重新挖起,帶來的思維卻比在那個週五的清晨更加紛雜:這還是從那之後她第一次認真地被迫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所謂的人是這個人所擁有的的社會關係的總和,那些在外部的關係可以稱之為軀殼,而在內部,這個人所經歷的過往的一切是不是就可以稱之為靈魂呢?
女孩在那一夜之後就沒有再做過夢,按照這種想法的話,那也就說明了,她的腦海中相安無事的是兩個不會做夢的靈魂。
一體雙魂嗎?她開始回憶這不算短也不算長的一週多時間內自己的經歷,她做出了太多曾經的女孩不會做出的事,如果說那個男人的部分對她完全沒有影響,或者說自己對曾經的那個女孩完全沒有影響是說不通的。而這兩部分原本應該對立的思維卻可以順暢地轉向另一個方向進行思考,這樣超乎常理的情況雖然不至於讓她毛骨悚然,但也足以稱之為耐人尋味了。
問題依然不變,這個女孩——現在的陸心蕾,究竟是他,還是她。
禪宗公案式的思辨和詭辯在女孩的思維中流淌盤旋,直到她昏昏睡去,這一夜的她依然沒有做夢,醒來之後面前就是冰冷的天花板和現實。
沒有理由和時間繼續在這些可以被埋藏的問題上浪費精力了,她現在需要進入另一個狀態。雖然就比較公認的事實來說,文學類的專業似乎非常水,但是以女孩本身的精神潔癖,她也不願意做一個上學純粹為應付考試的書袋。
當然,文學類專業水這種說法並不是說學生的水平或者教師的水平不如其他專業,不過在表現這一層面上不得不承認,文學專業並不算旁徵博引,也不需要通讀經史子集,更不需要絞盡腦汁思考計算邏輯的考試對於一部分只想透過考試的人來說非常簡單,而對另一些確實想要學到東西的人來說簡直過於簡單了。
當然也並不是沒有人不想改變這樣的現狀,但在惰性和慣性的裹挾下,這一部分的學生只能獨善其身,而這一部分的老師也只能尋找自己認為非常有希望的學生來進行更多的要求,這是高等教育階段“教育”的精神屬性所規策的。
陸心蕾當然也是其中之一,作為一個曾經除了讀書和自行思考之外沒有什麼額外愛好的無聊女孩,在週一和週四上午的專業課結束後和那位高老師一起離開教室探討課程未能講明的那些知識和思想的一路是女孩一週中最享受的時間,現在也並不例外。
屬於男人的那一部分記憶完全沒有對高等教育的印象,所以在學校的課程方面對女孩本身沒有絲毫影響,而事實上,這件事究竟成因為何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屬於31和17的部分在她的腦海中共存但毫無融合的跡象,在拿起滑鼠進入遊戲戰場的時候她的操作和判斷像是那個終究沒有獲得最終榮譽的老男孩,但在現在在這樣的屬於女孩自己的時間裡,她依然完全是她。
“您覺得人是什麼?”她像是往常一樣問出了這個問題,而就問題本身而言並沒有超越她們現在討論的東西,“人是過往經歷的總和這種說法,真的正確嗎?”
如果正確的話,呆在她腦海中的就不僅僅是兩段記憶,而是兩個活的靈魂——如果可能的話,女孩依然希望留在這裡追逐夢想的人是那個老男孩,她已經確實地想過這些問題了。
“正確不正確是其次,如果這個問題是你問出來的話你需要自己去找一個自己認可的答案。”面目慈祥的女教師笑著回答,確實也是對這個問題而言比較標準的答案,“人是社交動物,脫離人的經歷而單獨談人確實很荒唐,但人首先又是人,是各自不同的靈長目人科動物,拋開人的物理屬性去談人一樣很荒唐。”
“所以這個問題沒有什麼標準答案,”她隨後的話稍微拆散了女孩的構想,“你覺得人是什麼?”
“我覺得……人是過去,夢想的綜合。”陸心蕾這麼說,“過去決定了人為什麼是這個人,而夢想將會決定人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沒有夢想,也就像是一顆滑行在物理光滑平面上的彈珠,所有的一切都交於命運註定,就如同那個“真正”的女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