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想的?明年還要留下她嗎?”何其辛索性直接越過林曉,看著黃祿問道。
“誒,這是我的事情。”林曉不自覺地皺眉,說:“好歹應該徵求一下我自己的意見吧。”
“已經徵求過了,但你的意見完全不具有任何參考性,問你沒有任何意義。”何其辛轉身,背靠著湖邊的欄杆,煙花在他背後的天空炸裂開來,絢爛的光芒落下,印在他的臉上,讓原本就嚴肅的表情更顯得陰鬱。
這是自從林曉認識何其辛以來,所見到的他最為嚴肅的時刻。
“憑什麼?”林曉聲音也冷了下來。
何其辛向來獨斷專行,但至少絕大多數時候都算是有基本的底限,並不會太過分地干涉過多的事情。但是現在,何其辛的確過界了。
“不憑什麼。”何其辛的聲音依舊冷漠,帶著完全不可抗拒的壓力。出乎意料的是,這次黃祿難得地保持了沉默。
“何其辛……”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何其辛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林曉,神情上還帶上了些許的兇狠。
“我什麼樣子。”林曉愣了下,何其辛今天晚上的態度實在是太出乎她的認知了,讓她完全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你說你什麼樣子?”何其辛冷笑一聲,拿出打火機點菸,用手微微擋了下,火光恰好映在他的半邊臉上。不知道是不是林曉的錯覺,竟然覺得他的眼眶有些發紅。
“陳念念死了,誰都應該難過,但唯獨你不能。”何其辛深深地吐出一口菸圈,聲音沒有了剛才的激進和憤怒,反而像是剩下了無盡的惆悵:“你應該知道,她最想成為的,就是你這樣的。”
陳念念有先天性心臟病,間不能抗手不能提,多一點的刺激都不行,更不用說像林曉在VISION的時候,從早到晚都緊繃著神經,像個永動機一樣,一直不斷地處理著各種各樣的事情。
可人總是這樣,越是不能擁有什麼,就越是想要。
陳念念不能勞累,卻想像林曉這樣,發自內心地喜歡自己的工作,喜歡靠著自己的努力獲得一切的可能。
遺憾的是,她偏偏不能這麼做。
林曉沉默了很久,久到何其辛和黃祿都以為她可能不會回到的時候,才聽到她低聲說了一句:“可我把她害死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極輕,輕到彷彿一說出口,就會被寒風給吹散。
她把陳念念害死了。
這是一直以來,林曉最不敢承認,同時卻又是陳念念的家人無比堅信的一件事情。
“我以為,她是想要努力的。”林曉喃喃說道。湖邊的風很大,把她的頭髮吹起,凌亂地耷拉在額頭上,嘴角上,甚至是眼睛上。但她就是提不起勁兒,去把遮住視線的頭髮給掀開。
承認比起不敢面對來說,所需要的勇氣是成倍的。可當不敢面對的時間太長了,可能幾乎都會讓人失去曾經的一切勇氣。
“陳念念和我說過,她是家裡的老么,從鄉鎮的裡面一路過關斬將,終於考到了外面的大學,接觸到了外面的世界。”林曉的聲音非常遙遠,彷彿是在說一件完全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她沒想過,能來到VI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