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彼岸花滲入沙凌的肌膚,不知過了多久,由彼岸花化作的鮮紅液體,匯聚在沙凌的意識海旁。
沙凌的精神中央是宛若實質的圓珠形意識體,圓珠下方,則是由藍色的星雲狀旋臂形成的意識海。
那鮮豔如血的花汁,一點點的,渲染上了星雲狀旋臂,一開始,只是一點一滴的紅色液體出現在意識海中,漸漸的,點匯聚成面,漸漸的,藍色意識海,變成了豔麗的火之海——在沙凌深陷迷境之時,他的意識,已被彼岸花慢慢地吞噬。
一個普通的亡者,在忘川河邊,看到那燦爛絢麗的花海,無需接近,意識裡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他就會變得恍惚,他一生中,所有的愛恨記憶,瞬間變得恍然,只是一瞬間,他的記憶和感覺,就已被彼岸花吞食。
沒有人,會伸手去接觸一朵盛開的彼岸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彼岸花可以說是一種食人花,只是它吃的,是人類的感情和意識。
恍恍惚惚,沙凌覺得有點冷,似乎,他失去了什麼,遺忘了什麼,只是,這種感覺只是短暫的,有若水面上的浮光掠影,一閃即逝,他來不及把握,就又開始沉迷,依稀間,他回到了孩童的時候,仰著頭,嘴饞地看著樹上的核桃,陽光燦亮地穿過樹葉,刺得他眼前一片光暈,迷迷糊糊的,他似乎覺得自己曾有過這樣的記憶,曾經在這棵核桃樹下。等了很久,可是後來撿到地核桃,都是壞的,一個都不好吃,還因為誤了回家的時間,被父親責打了一頓,用力搖搖頭,小沙凌笑了,那是不可能的,他第一次知道校園的後山上。有著可以吃的核桃樹呢……
吞食了沙凌意識海的火紅液體,變得活躍起來,它們有若有自己的意識一般,伸出觸臂,纏向沙凌最核心的圓形意識體,所有的液體,活物似地,反反覆覆地纏繞在沙凌的意識體上——
知了在窗外沒完沒了地叫著,握著鋼筆的手全是汗水。瞪著卷子上的代數題,沙凌扶了扶額頭,心中一陣煩燥。好熱,真的好熱,頭頂的電風扇忽忽地颳著,颳得滿教室都是燥熱的風,一點都不覺得涼快,抬起頭,盯著前排女生的背影發了會兒呆,又將視線調向窗外,窗外濃蔭遮蔽,樹葉一絲不動。就像被凝固住了一般,今年的夏天,真是不一般地熱……唔,背後有人輕輕戳了戳他。沙凌回過頭來,稚嫩的臉上掛滿汗水。
那個面容姣好的小小少女眨眨靈活地大眼睛。壓低音量,嬌俏地作個鬼臉:“做完了嗎?討論一下最後一題吧。”
翁聲翁氣的:“做完了。”小少年很大方地把習題卷遞給那名少女……
抖然的,小少年的身影一陣顫動,好痛,來自靈魂深處。像是被什麼深深地紮了進去似的疼痛!
好像一下子。他分成了無數份,有的他。在做著作業,有的,在上班,有的,在修行……
又好像,他的面前擺了無數著照片,照片裡有他,有別人,有認識的,有不認識地……
混亂,茫然,還有莫明的,說不出來的疼痛……
那無數份記憶,其實就是沙凌的意識體。只要沙凌的意識體被彼岸花割裂併吞食,那麼,沙凌也就絕無可能從彼岸花手中逃脫了。
這一刻,是沙凌修行途中,最兇險地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