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後,徐子凌安坐許久,覺得無聊,對著一旁屏風說道:“還請青竹姑娘繼續演奏,我雖不懂音律,方才卻也聽得甚是舒心。”
屏風後面一直宛如局外人的女子聽了徐子凌的話,便又開始演奏起來。
不同於之前輕鬆婉轉,再次撫琴,女子的曲子似乎帶上了一些別樣的情緒,旋律高低起伏,飄忽不定,宛如一片浮萍,置身風雨之中。
徐子凌自然是聽出了曲子中意境,不免也有些感同身受,回想起了自己與茗夏,當年她一個人跑走,不知她有沒有像自己一樣幸運,遇到了像自己師傅一樣的人,能活得好好的,等他找到她。
他之前本想借官府的力量尋找她,幾番思量過後決定算了。官府尋人的力度甚至比不上摩尼教,他並不想去找那有一面之緣的知府。而且現在摩尼教已經發動了很大的力量幫他尋找茗夏,他沒有必要去欠下官府的人情。
他一路南下而來,賊寇遍地皆是,讓他對官府沒有什麼好感,不想與官府有太多瓜葛。若是官民和諧,人人安居樂業,有誰願意上山做賊呢?
這琴音似乎有引導人思維的作用,而腦中思緒隨著音符不斷流轉,讓徐子凌對這琴曲產生了一些興趣。據周侗所說,有些琴音能影響人的心智,所以南方有些武林門派可以利用琴音與人對戰,至於威力幾何,周侗卻是沒說。
過得許久,一曲作罷,琴音戛然而止。屏風後的女子放下手中瑤琴,蓮步輕移,慢慢走到桌旁一椅子上坐下。
徐子凌見她低著頭,也不說話,想起了方才曲中悲慼意境,問道:“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何故到了這鑫雅閣?可有難處?儘可與我說,我願助姑娘脫離這風塵之地。”
女子聞言,抬起螓首緊緊盯著徐子凌,問道:“公子為何要幫我?”
徐子凌看著這位與他同齡的女子眼中緊張無助的神色,心中一痛,柔聲道:“姑娘先前的曲子讓我想起了一位幼年好友。我願幫助姑娘,也是希望她若遭遇不幸,也有人能幫助她。還望姑娘如實告知,便於我設法相助。”
女子見他溫和的眼神,頓時淚流滿面,娓娓說道:“奴家本是成都府華陽縣人,自幼住在華陽縣城中,家中父母雙全,除我之外,還有一孿生姐姐。父母各自有一些營生,我姐妹二人幼時也算過得衣食無憂。”
“十二歲那年,姐姐的被峨眉山中一位道人看上,帶去山中修道,自此再沒有回過家。家中只有我這個女兒,父母也對我都疼愛有加。家中不算殷實,卻也過得不錯。直到前幾年,父親染上了賭博。”
說至此處,女子更是聲淚俱下。徐子凌見女子梨花帶雨的模樣,下意識伸手輕輕給她撫去了眼淚。事後卻突然醒悟,慌忙收回了手臂。
女子感受到他溫柔的動作,紅著臉繼續說道:“自那以後,父親不再打理家業,整日奔波於賭坊、當鋪之中,家中值錢的物件都被他拿去當了,往日和善的父親也慢慢變得越發暴躁,母親因他賭博與他吵鬧,時常被他毆打得滿身傷痕。”
“直到去年,父親因欠債過多竟被債主活活打死,母親去衙門告狀,不曾想那縣令與那債主相互勾結,以誣告罪名將母親抓入大牢,母親鬱郁成疾,死在了牢中,那放債人以償還父債為名,將我抓住賣與了青樓,恰被鑫雅閣中一掌櫃撞見,高價將我買下送到了江寧。”說罷,女子又是輕輕擦去淚水。
聽她說完,徐子凌頓覺五味雜陳,女子寥寥數語,他卻能感受到其中的無助,悲痛,絕望之感。
輕輕嘆了口氣,徐子凌看著女子:“你且放心,今晚我便讓你恢復自由之身,再讓人護送你去峨眉山,投奔你姐姐。”
女子聞言身軀一震,向徐子凌深深一拜道:“公子大恩,奴家永生難忘。”
徐子凌卻是搖搖頭:“你我也是有緣,我也是第一次來這風月場所,不曾想遇見了你。”
正說話間,卻是又聽到門口一陣響動,有一丫鬟走了進來。
徐子凌有些不解,這丫鬟怎敢不敲門就進門,也不怕壞了規矩受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