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六和他的王后,還有革命領袖羅伯斯庇爾等等這些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就是在這裡於萬眾歡呼當中被押上斷頭臺的。當然,犧牲品中也有夏爾的“先祖”,前代的特雷維爾公爵。
馬車繼續從廣場的邊緣行駛,然後透過協和橋——由於要過橋的車輛非常多,所以耗費了一些時間——然後越過了塞納河,到達了左岸。
馬車接著進入了巴黎第六區——也就是人們經常所說的聖日耳曼區——的邊緣。在波旁王朝崩塌,法蘭西的政治中心從凡爾賽宮遷移到巴黎城之後,法國的達官貴人們也慢慢向巴黎集中。
由於市中心區域人口繁盛,商販眾多,無論何朝何代,貴族和總是試圖模仿貴族的豪富人家,總是會盡其所能地將其宅邸建在遠離人口密集的地區。因此,這些貴人們也就紛紛將自己的宅邸建在當時還不是那麼興盛的塞納河左岸,慢慢地聖日耳曼區就成了法國權貴的聚居之地。
馬車小心地在各個或精緻或輝煌的公館宅邸間穿行,最後來到了其邊緣地帶的一幢小公館前停下,待得門房將大門拉開之後,直接駛入,在階前玻璃棚下停住,放下踏腳。
這裡就是德-特雷維爾老侯爵的府邸。
夏爾終於放下了心來,他走下馬車,然後走上臺階,跨過已經開啟了的玻璃門直接走進了宅邸之內。
這就是他的家,他在此出生在此長大的家。
一類客廳的佈置是典型的帝國時代風格,在舊日那個時代曾經輝煌一時,然而和那個拿破崙帝國一樣,在時間的沖刷之下,它已經慢慢褪色。
紅色的綢窗簾,給太陽曬成了紫色,縐褶快要磨破;在一樓到二樓上房的樓梯上有金漆的欄杆,然而大片的漆已經有點點剝落而露出原本白木的底色;客廳鋪有大紅的毯子,然而地毯的顏色已經褪地差不多了,變成了一種說不出的粉紅色;傢俱上的金漆也已經有片片剝落,花綢面子露出點點經緯:
用一句話來概括的話就是:這座府邸在三十年前曾經輝煌一時,然後只停留在三十年前。
之所以如此,要從這座宅邸的主人,德-特雷維爾老侯爵先生的際遇說起。
特雷維爾家族在舊王朝時代曾經烜赫一時,上代的特雷維爾公爵一直是凡爾賽裡的寵臣。在1789年,大革命的風暴開始掃蕩整個法蘭西,在普遍的對貴族的清算氣氛當中,特雷維爾公爵也順理成章地上了斷頭臺。
他有兩個兒子,都逃亡到德意志,成為法蘭西的流亡貴族。長子菲利普承襲了公爵爵位,繼續侍奉在波旁王族身邊,成為普羅旺斯伯爵(也就是後來的國王路易十八)的親信。
而他的次子,名叫維克托。
在1802年,當時還是第一執政的拿破崙頒佈敕令,宣佈赦免那些因種種原因而流亡國外的貴族們,1804年12月2日這位至尊正式加冕之後,此類敕令一再發布。身為前代特雷維爾公爵次子的維克托,在經過多年的外國流亡生活之後,於1805年返回法國。
眾所周知,拿破崙皇帝對從外國返回、恭敬臣服於他的舊貴族一向是相當寬宏大量的——尤其是那些名門世家。他慷慨地優待了維克托,並且滿足了維克托從軍的願望。
由於時間的問題,維克托並沒有來得及趕上1805年底使得拿破崙登峰造極的奧斯特里茨戰役,無法親眼看到俄國沙皇和奧地利皇帝求和的窘態,但是在1806年的耶拿和奧爾斯塔特戰役中,身為騎兵軍官的維克托奮勇衝殺,帶領部下在北德意志大平原上衝垮了普魯士軍隊,一路殺進了柏林,得到了皇帝陛下的嘉獎和晉升,“勇敢的特雷維爾”也由此在帝國出了名。在後面帝國於奧地利和俄羅斯的戰爭當中,維克托也屢建功勳,最後被皇帝提拔為將軍。
皇帝對自己的有功之臣通常是絲毫不吝惜封賞的,他重新封維克托為帝國的侯爵,並且給予了其他各種榮譽和大量的金錢資助——這座宅邸,就是維克托用皇帝的賞賜購置的,在舊帝國時代,侯爵曾經常在此宴請客人,成為帝國上流社會的一個著名交際地點。甚至有傳言,托斯卡納女大公(即拿破崙的長妹埃莉薩)也曾駕幸過這裡。
然而,在1815年帝國崩塌之後,盛景再也不復重現。
波旁王朝復辟之後,維克托和其他重新反正,再度向國王陛下彎腰的歸國貴族不同,他拒絕向路易國王低頭乞求寬恕,反而繼續表現他對舊帝國和皇帝的懷戀。因此,他理所當然地受到了冷遇,成為了半薪軍官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