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說了。”
“是因為他嗎?”晏綏問。
“什麼?”
“那個凡人。律竹殿裡的原隰。”
朝生恍惚了一下,想到很久沒見他了。
“如果不是因為他,君上為何要趕我走?”
“你若是今日不這麼聒噪,本座自然不會送你走。”朝生眼神不似之前一般冰冷,卻依舊漠然。
“聒噪?我不過和君上說了幾句話,君上便覺得聒噪。我見那個原隰日日對君上惡言冷語沒有半點禮數,君上卻縱容得很。想來,也不是全然因為我說的話不好聽,而是因為說話的人不對。
“他不過是來了幾日,君上待他處處偏心。在這長明殿,他甚至可以橫著走。君上,他有什麼好的,君上難道喜歡那個凡人嗎?”
朝生凝眸,漆黑的眸子看不清明滅。
喜歡麼?確實喜歡。可是究竟是對物件的喜歡,還是對心上人的愛慕,朝生覺得屬於前者。
至於後者,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那實在是一件製造了不少傷心和遺憾的事。
也許正因為傷心,才要找個讓人愉悅的。正是因為遺憾,才要想方設法填補。至於別的,朝生也懶得去細想。
“本座的私事,與你無關。原隰也和你們不同,你不該妄議他。”
“不同?有何不同?”晏綏眼神中似乎透著絕望,“也許和我是不同,但是和那些被你帶回來的有何不同?他們看似相貌聲音性格各不相同,可是把他們放在一起,總能找到一個共同之處。若是不仔細想,還真的不會察覺。可是君上,我是這裡最閒的那個,閒到要去數天上有多少星星。我如何看不出來?每日看,每日想,總能發現端倪。
“有時,我就在想,君上放在心底裡的那個人,究竟是怎樣的。如今,我卻大致拼湊出一二。你說,可不可笑?”
“是麼?”朝生的目光中透著一絲危險的意味,聲音也更加涼薄,“既然這樣,就不該送你走了。”
晏綏以為事情出現了轉機,眼神也光亮了幾分。
卻不想,她說,“該送你去死。”
平淡的話音,卻透著無盡的冰冷。
晏綏徹底絕望,他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
“怕死嗎?”朝生難得一笑,卻帶著諷刺。
晏綏搖頭。他苦笑,“榆火,你沒有心嗎?為什麼愛你會這麼心痛呢?”
朝生斂了笑意,徑直離開。
她一出蕪院的大門就消失在不遠處,卻被站在不遠處的原隰捕捉到那抹身影。
原隰看著蕪院大門,凝眉陷入沉思。
最終,朝生沒有殺晏綏。而是送給他一隻異獸做寵物,把他送到了羽人族。那異獸遠遠看上去,樣子有些像狐狸,但是長著白色的尾巴,還有長長的鬃毛,名字叫朏朏(fěi fěi)。朏朏性格溫順,從不咬人,而且長相古靈精怪,很是討喜。常日與其相伴,便可忘憂。(注:《山海經·中山經》記載:“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榖。有獸焉,其狀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養之可以已憂。”)
朝生明瞭他的心意,卻一點都不喜歡他。被他猜到些什麼,本可以殺之而後快。但是朝生又想著,有時候一條命真的很貴,費盡千辛萬苦也未必就得回來,便斷了殺念。世上少有真心待她的,姑且放了他,讓他忘了這些,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