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章疑惑,“沈道友,是何人?”
扶世笑著跟他說了昨天發生的事情,為醫者,與患者不可避免的又說起了病情,他欲言又止,“祝公子,你的腿……”
祝知章笑意微斂,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道:“沒救了,是嗎?”
扶世不可能跟患者說謊,點了點頭,“是,斷骨我尚能給你接上,只是那紊亂的靈力中還摻雜了些煞氣、毒氣,很雜亂,在下才疏學淺,無從梳理,實在慚愧。”
祝知章:“扶大夫不必自責,您能主動出手醫治我與阿妹,感激不盡。”他垂下眼瞼,淡淡道:“那些人的目的就是讓我從此雙腿殘掉……”
扶世沉默著沒接話,祝知章復又抬起眼眸,“我阿妹的手如何了?”他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腿被廢,又被那些人按在地上親眼看著自己妹妹的手被生生折斷,那種撕心裂肺又無能為力的感覺此生無法忘懷。
扶世道:“祝姑娘手的情況要稍微好一些,恢復好後不影響她的正常生活,只是……”
“只是什麼……”祝知章本就蒼白的面色更失幾分血色,慘白如紙,手指深陷入被子裡,他在害怕,害怕聽到更不好的訊息,他吃再多的苦也無所謂,只要阿妹能好就成。
“只是以後怕是不能拿起符筆了……”扶世艱難的把話說完,心裡發堵,難受得緊。
祝知章的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瞬,心臟驟停,嘴唇控制不住地抖動。
再也拿不起符筆……這對一個符修而言意味著什麼他再清楚不過,正如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此生再也無法煉丹一樣。
從小阿妹就喜歡畫符,那時候,娘還活著,家門前種著一棵桃樹,一個梳著包包頭的小女孩兒每天搬個小板凳和小桌子坐在桃樹下練習畫符,神情專注,彷彿天塌下來也不干她的事。
小男孩則靠在桃樹的樹幹上背丹方和靈植名稱,孃親靠在躺椅上溫柔的看著他們倆……
久遠的畫面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斑駁了,也許再過幾十年或者幾百年,這些記憶也會如墨跡一般慢慢褪色、消失。
無論是時光,還是掩埋在時光裡的人,都再也回不來了,而現在,他們的未來也丟了。
扶世面露不忍,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你的腿我無法醫治,那些殘留的煞氣與毒氣以及到處亂竄的靈氣會影響你的正常生活……”
無時無刻鑽心刻骨的疼痛將會永遠伴隨著這個年輕人,直到他死亡。
煉丹師最重要的就是專注力,對神識的要求也非常高,不管是察看煉丹爐內靈材的變化程度還是操控靈火,神識都至關重要,期間不能被打攪,而祝知章的腿會奪走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這對煉丹師而言,幾乎是致命的缺陷。
扶世知道祝知章要面對的痛苦究竟有多深,他一定是個毅力堅強之輩,否則早就哀嚎出聲,可從醒來到現在祝知章都沒吭過一聲,若不是冷汗打溼了衣裳,額角青筋凸起,扶世都要以為這個年輕人不疼呢!
可見忍耐力之強,對祝知章的疼痛,他最多隻能緩解一二,再多卻是不能了,若是自己師姐澹臺初出手,也許……能救回來,思及此,扶世又是長長嘆息一聲,自從自己下山以來,給師姐發了不少訊息,她愣是一條都沒回過自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
要想找到他這位來無影去無蹤的師姐,簡直比登天還難,而且他師姐澹臺初也不是什麼人都救,看心情,非常的隨心所欲,除非對方是軍士,她才會不遺餘力的救下他的性命。
誰讓澹臺初不是普通的醫修,而是戰醫呢!
祝知章垂眸不言,心酸縱有千百種,沉默不語最難過。
破廟裡一時陷入了靜默,直到沈卜芥和祝知晗匆匆的腳步聲傳來,一眨眼,兩人就到了破廟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