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寒剛出門其實就已經後悔了。
但是沒辦法,既然已經答應了便要做好。他一路尾隨葉三娘回到黃村,找到正跟人喝酒吹牛的黃大,也沒耐心細問,直接把酒桌上所有人拎起來痛揍一頓,並警告他們不許再找黃大一起喝酒。那些酒蒙子還以為遇到了土匪,個個鼻青臉腫地跪地求饒,連連磕頭稱以後再也不敢了。
簡單粗暴地完成任務,鐵寒片刻也未耽擱便迅速折返回去。儘管如此,路上耽誤的時間仍是佔去了此行的九成——他到家的時候天色將晚,已是掌燈時分了。
院裡一片昏暗,庭燈都黑著,然而上午離開時那張大桌子還擺在原處,圖紙工具和零件也都擺著沒收——這可不像她的作風。關小朵向來對這些寶貝愛惜得很,尤其圖紙,不先洗手都不許碰的;工具更是如此,每次用完都定是要收進牛皮袋裡卷好,細心保養收納,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隨便丟在外面過夜。
各種不好的預感頓時全冒出來,令鐵寒心裡驟然一緊:她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環顧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正房屋裡似是亮著一盞昏黃的油燈,鐵寒幾步到了跟前、猛地推門闖進來:
“關小朵?!”
屋裡只有她一個人,原本靜悄悄的,關小朵被他這一嗓子嚇得一哆嗦,回魂一樣抬起頭望著他。
——不管怎麼說,人沒事就好。
鐵寒這才鬆了口氣,隨即擰眉問道:“出什麼事了?”
“唔。”
關小朵有些發愁地兩手捧著臉,又恢復到他方才進門之前發呆的狀態。
鐵寒這才注意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兩樣東西,一個飲酒用的青銅爵,另一個看上去像是一面金牌。
關小朵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今天下午鐵狐來了。”
這個人登門,可是向來沒有好事。從現在的情況看,她既沒有被抓也沒有下獄,好端端地坐在這裡,至少比上次要強些。
鐵寒拉開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找你什麼事?”
關小朵的表情看上去相當糾結:“唉,你說這些人奇不奇怪?我明明都把黃金全交上去了,怎麼還偏偏就為這點破事纏住我不放了呢?”
果然還是跟黃金有關。
關小朵說道:“你說,我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呢?……蕭義誠囑咐過我,這事不能讓錦衣衛知道,我照做了呀!當初鐵狐當面那麼問我都沒洩露一點訊息。只是,這黃金也太多了點,而且來路不明、我哪裡敢沾?明明就是一丁點便宜也沒佔,就全部上交給皇帝了啊!難道這也有錯嗎?”
鐵寒揚揚眉:原來她是在反思這個麼?
關小朵說著,手指著那面金牌一樣的東西,忿忿地說道:“如今倒好,非要丟給我一個內務府買辦的差使!我要把所有黃金登記好,妥善儲存,權當是皇帝在宮外頭的一個小金庫?這叫什麼事嘛!”
鐵寒不由問道:“他讓你來管這筆錢?”
關小朵兩眼望天:“……這,可能還是得怪我。”
鐵寒被她這語無倫次的牢騷弄得一頭霧水,嘆氣道:“到底怎麼回事,從頭說!”
“是這樣啦。”
關小朵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又緩緩開口說道:“今天鐵狐來的時候沒穿官服,說是隨便坐坐,就跟我聊天:問我為什麼會把黃金上交,而不是自己留著呢?我就說,不是我自己憑本事賺來的錢,我不能要。……這回答沒毛病吧?邏輯清晰思想正確,還顯然我特別高風亮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