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家的這位嚴小姐,閨名叫做嚴品弘,今年才剛十五,如今是家中獨女。嚴家原是還有位長子,可惜從小體弱,前幾年不幸夭亡,正是跟厲雪竹訂過親的那位嚴公子。
兄妹倆自幼一處讀書長大,感情很深。兄長多病,嚴品弘便答應他,要替他去做想做卻不能做的事,去看想看卻看不到的風景。自兄長過世之後,這嚴小姐的性子也越來越像個男孩子,出閣之前總是一副男兒打扮,說話辦事也是豪氣又爽快,與普通官宦家的小姐竟是完全不同。
戶部平時多與錢糧打交道,嚴品弘從小就喜歡珠心算,也早聽說過厲雪竹‘北直隸第一神算’的大名,對她十分佩服。可惜兄長福薄,最終也沒能將這位才女娶進家門。聽說厲景秋是厲雪竹一手帶大的弟弟,嚴品弘便是衝著這一點才答應了這樁婚事,只是沒想到姐弟二人的性情才幹竟是相差如此之大。
起初她對厲景秋的印象尚可——雖說是個小地方來的,也沒功名,但聽說確是得了厲雪竹的真傳、學了一手好珠心算,只不過沒去開錢莊,而是開起了賭莊,也做得風生水起。說起來有點劍走偏鋒,也算是年少有為吧。
嚴家乃是京中正經的書香門第,祖上幾代又都是做官的,說實話有點瞧不上厲景秋的出身,又嫌他江湖氣重了些。好在厲景秋生了副好皮相,往人群中一站竟是十分出挑,當真是玉樹臨風,比京中廢柴紈絝子弟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嚴氏夫婦一見果然十分中意,再加上媒婆賣力地好一通吹捧,便又覺得能幹賭場這行的身手肯定不差,腦子也一定很靈光。
況且他才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性子還沒定呢,將來若是帶在身邊好好栽培一番,說不定也能金榜題名、奔個好前程。
嚴品弘對他了解得並不多,萬沒想他跟關小朵竟然還有這麼一段?在聽厲雪竹講述了事情經過之後,嚴品弘對厲景秋失望之餘,不禁也為自己的魯莽行為而感到有些後悔。
那日,眼看著新婚夫君在人前受辱,她就只一心想著替他出口氣,便去找了主管稅法新政的幾位官員,跟刑部也打好了招呼,要狠狠整治一下這個可惡的關小朵。結果沒想到,局做得有點大,連錦衣衛都下場了?
嚴品弘暗自嘆了口氣,毫不避諱地望著咄咄逼人的關小朵:“那我不妨直說,今天上午刑部拿了你回去問話的事,就是我指使的。”
雖然事先已經想到了,但關小朵還是被這妹子的直爽打動,不由挑了挑眉梢:“你倒真是個爽快人。”
然後又滿是鄙夷地看了一眼厲景秋:再看看你這種背地裡使陰謀詭計的小人,慚愧不?
嚴品弘神情坦然,語氣也不卑不亢:“你們這些做生意的,若是賬面上沒有問題,自然不怕官府的盤查。只是,我沒有想到錦衣衛也會插手這件事——是我做的我肯定就會認,但錦衣衛的事與我無關,我自己也沒想到。”
關小朵心說:這姑娘雖說霸道了些,但還算是講道理。
她點點頭:“不相干,錦衣衛找我是有別的事,自然不會賴在你頭上。”
嚴品弘轉過臉看著厲景秋:“你之前做過什麼我不知道。但如果她說的屬實,你確實欠她一個道歉。”
厲景秋這會兒卻又鬧起了彆扭,壓根不接她這話茬,一臉傲嬌地將目光投向別處——今天這局擺明了就是要拿他開刀的:厲雪竹他得罪不起,嚴品弘更是他全家都得罪不起。哼,你們都比我豪橫!那我不說話了還不行嗎?
見他態度如此消極,嚴品弘雖說心中不快,但畢竟兩人已是夫妻,註定要榮辱與共,總得想法子替他擺平了這事,只得又對關小朵說道:
“我知道姑娘心裡有氣。之前的事,隨便哪一件都不是輕輕巧巧幾句話便能算了的,所以,今天無論是要打還是要罰,想要開什麼條件你只管提,都好商量。”
“還是你明理。”
意識到已經大獲全勝的關小朵勾勾唇角,眼中閃過一絲狡黠:“行吧,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不依不饒的倒顯得是我矯情了……這樣吧,厲景秋你就跪地上給我磕三個頭,喊聲‘姑奶奶’,過去的事就一筆勾銷,再不提了,怎麼樣?”
厲雪竹頓時一臉黑線:我就知道!果然她又拿這個說事!‘姑奶奶’這個梗恐怕要成為厲景秋一輩子的陰影了……
“關小朵!你不要欺人太甚!”
厲景秋真是已經忍她很久了,尤其又提起這件事,不由火冒三丈,擼起袖子就要上前揍她。
“喂!你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