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魚怪從口中拔下一顆獠牙,那分明是一把鋒利的刺刀。它惡狠狠盯著箋一誘人的耳朵,感到極度飢餓。它搖擺撲騰著魚尾,不由分說,朝著耳朵撲來。
箋一不由得連連後退,一腳踩到沼澤裡。月亮的倒影在泥濘中浮動。他想起小時候指著天上的滿月驚喜地叫媽媽看,卻第一次見到媽媽面露慍色。媽媽說:“月亮上住著仁慈的神明月光君。小孩子不能粗魯地亂指月亮。不然月光君會在你睡著的時候,變成一把鋒利的鐮刀,把你的耳朵割下來下著酒吃。”
從此以後,每當月光普照大地,箋一都心悅誠服地讚美月亮。現在既然無法保全耳朵,那他心甘情願把耳朵獻給月光君。他才不要讓蛟魚怪和不知道是誰的“那個女人”得逞。於是他伸出手指,故意惡狠狠地指向月亮。
火光電石之間,月亮在天空中劇烈顫動,彷彿對箋一的不敬怒不可遏。它幻化成數把月牙彎刀,閃著寒光,風馳電掣般撲向箋一的耳朵。彎刀的刀光和其在沼澤中的倒影,將崖底照的通亮。
箋一驚嚇之中本能地用雙手護住耳朵。鋒利的彎刀四面八方割向他的雙手。他本以為雙手劇痛無比,鮮血直流,但它們居然完好無損。箋一恍然明白,月牙彎刀只有唯一的目標,那就是自己的耳朵。
但刀光劍影之中,箋一不能一直用雙手捂住耳朵。那隻醜陋的蛟魚怪,從嘴巴里拔出更多鋒利的獠牙,正遊動著尾巴,猙獰地再次向他撲來。小男孩腳下的沼澤也沸騰起來,泥沙夾雜著人類和動物的屍骨,隨著沼氣泡往外翻滾。
三處受敵,四面楚歌,箋一退到崖壁角落。蛟魚怪步步緊逼,佯裝安慰道:“你大可以放心,我的牙刀鋒利無比,你不會感到疼痛。來吧!乖!用你的耳朵跟我交換,就輕輕一下,你很快就可以要回弟弟了!”
箋一退無可退,他緊貼著崖壁,手上的吸盤再次將他緊緊吸附在光滑的岩石上,壁虎般在崖壁上慌亂爬行。他躲開了沸騰的沼澤和蛟魚怪的牙刀,卻把耳朵暴露在嘶吼的月牙彎刀面前。月牙彎刀不斷撲向他的耳朵,他左右躲避逃閃。撲空的彎刀撞向崖壁,光電交加,火花四濺。
蛟魚怪像水蛇一樣信步游上崖壁,窮追不捨。箋一像食物鏈底端的倉鼠,在崖壁間慌亂折返逃竄,身後毒蛇窮追,空中烈鷹猛打。他必須竭盡全力,才可能有一線生機。
陸空的雙重進攻讓箋一越來越力不從心。一把彎刀劃過他的耳垂,鮮血隨著他逃竄的身影四處飛濺。所幸彎刀只是擦傷了他,並沒有把耳朵割下來。
他本能地從崖壁上騰出一隻手,想要捂著流血的耳朵,卻不偏不倚抓住了那把劃傷自己耳朵的月牙彎刀。他驚嚇得將刀甩開,手上的吸盤卻將光滑的彎刀牢牢吸在手中。
箋一想起方才用力抓緊崖壁,才得以讓手上的吸盤脫離。想要真正甩掉手中的彎刀,他也需要用盡全力去握住彎刀。帶著打破常識的勇氣,箋一閉上眼睛,咬緊牙齒,用力緊握彎刀,彎刀果真瞬間彈飛出去。
如果繼續這個追逐與被追逐的遊戲,箋一無法堅持太久,他將必死無疑。與其做待宰的羔羊,不如放手一搏。他必須儘快甩掉月牙彎刀和蛟魚怪,找到跌落崖底的弟弟。箋一拿定主意,他重新接住一把呼嘯的彎刀,用力甩開,刀如願牢牢吸附在手心。他立定身體,轉身直面蛟魚怪。
蛟魚怪正罵罵咧咧地追趕著獵物。卻見獵物突然停止逃竄,手持月牙彎刀,轉過身惡狠狠瞪著自己。蛟魚怪傻傻愣住,一時竟不知所措。
箋一主動靠近,蛟魚怪遊動著魚尾竟莫名往後倒退。它不是害怕,只是不理解為何剛才還瑟瑟發抖的獵物,眼神裡突然充滿堅決。
月牙彎刀呼嘯撲來,箋一扭動身體調整角度,竭力去抓住它們。他不再恐懼,仿似信手拈來。一把把彎刀如期從他的手心彈開,跌落進沼澤裡,被瘴氣吞沒。
蛟魚怪血口大張,烏煙瘴氣從它的嘴巴里翻滾湧流出來,將箋一牢牢包裹其中。這是蛟魚怪的拿手好戲。沼澤底部沉降屍體無數,醞釀成千年的戾氣。蛟魚怪利用這些戾氣誘導獵物產生幻覺,讓他們看到內心深處最懼怕的事物,不戰而降。蛟魚怪“嚶嚶”地笑著,仿似自己的天真與純潔,終於得到了愛憫與收穫。
箋一卻不為所動,他繼續步步緊逼蛟魚怪。迷霧中,蛟魚怪詫異地看到箋一腦海中的影像:一個頂尖的刀客,手持絕世好刀,飛沙走石間,他斬殺了所有妖怪。他的眼神剛強堅毅,他成功拯救了自己的弟弟。
“這怎麼可能?”蛟魚怪的烏煙瘴氣幻術第一次失手。眼前這個小男孩果然非同一般,他的腦海裡居然沒有雜念和恐懼,純潔得無懈可擊。難怪“那個女人”迫切地要他的耳朵。
蛟魚怪正疑慮間,箋一已經撲了上來。他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去推蛟魚怪的尾巴,蛟魚怪果然牢牢吸附在他的手心。蛟魚怪體表濃稠的綠色粘液,為箋一雙手上的吸盤提供了絕佳的光滑表面。
蛟魚怪突然感到自己的面板和鱗片被強大的吸力鉗制,無法逃脫。它不由得胡亂撲騰,那股鉗制自己的力量卻愈加牢固強大。掙扎中,蛟魚怪的面板帶著鱗片,被箋一雙手上的吸盤活生生撕扯下來。
箋一也大吃一驚,他只是兔子急了亂咬一通,妄想虛張聲勢嚇退蛟魚怪。卻沒料想到對它造成如此大的傷害。箋一看著手上的魚皮還在滴著鮮血,愧疚萬分,蛟魚怪的傷口應該刺痛萬分吧!
蛟魚怪重重跌回沼澤地。它的魚尾上,兩個人類手掌形狀的傷口噴著鮮血。它懊惱自己輕視了獵物,也痛恨獵物的善良。它吐出蛇信,悠閒地舔著自己的傷口。它還沒有真正出招,只需片刻,它必將箋一撕成碎片,他的耳朵就是勝利的宣言和獎賞。
箋一畢竟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他無法拖拽起蛟魚怪,利用手上的吸盤,徒手將它徹底撕碎。然而,在剛才躲避月牙彎刀和蛟魚怪的逃竄中,他發現了這個叫“土幹”的懸崖隱藏的驚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