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爺,您知道麼,您的拜訪著實叫我吃了一驚。”
“吃驚?”石潮生古怪地看了眼皮爾斯,“莫非皮當家不曾與大當家言?”
“驚喜。”洛林吐出一個英文,“我們喜歡在一些事情上保留神秘感,覺得這樣可以給人留下更深的印象。”
石潮生嘁了一聲:“祠堂中若是有晚輩膽敢隱事不報,便是不剜心明志,老夫也免不了叫他刀山火海走上一遭!”
“不瞞您說,昨晚我也想讓皮爾斯走一遭來著。”
洛林笑著掃過皮爾斯,四目相對,丟過去一個鼓勵的笑。
皮爾斯聽不懂漢話,看到洛林的鼓勵還以為兩個大佬正在誇獎他的surprise,驕傲得眉開眼笑,那自信滿滿的樣子,在王也的眼睛裡印出一個憨字,在石香姑的臉上堆了一個蠢字。
同仇敵愾讓他們之間的緊張一下子散了七分,洛林對皮爾斯的表現很滿意,點一點頭,折回話題。
“石大爺,皮爾斯究竟是怎麼把您哄來的?”
“闖龍潭探虎穴的事,這世上何人能哄得老夫?”
石潮生豪邁大笑。
“洛大當家,老夫的來意你不曉得,我疍家與皮當家曾有一戰的事您總該曉得吧?”
“知道,共有三戰。”洛林回答。
石潮生面露回憶:“當時老夫在疍家祠堂當值,忽有報紅旗鄭家在中沙永建一帶遇上了硬點子。我侄兒鄭一領著兩福三廣的船隊在永建外海與皮當家打了一戰,結果沉了一條,損了兩條,疍家兒郎戰死三十餘,傷百人。”
“鄭一報皮當家的船上懸著白底的花旗,圖上紋案見所未見,不知國屬,只知必又是西洋來人。這口氣我疍家當然咽不下去,所以不等過夜,我就讓二子佔礁領著我黑旗兒郎去找皮當家討要公道。”
“這一戰佔礁也帶了五條船,同是二福三廣,倶是精銳,結果開戰僅一個半時辰他就敗了,五條船回來了四條,佔礁的旗艦被傷了舵,聽說成了皮當家的階下之囚。”
石潮生灌了口茶湯。
“第三戰不是我等派的,紫旗陳家的小輩聽聞鄭一與佔礁皆敗,有心搶一搶鄭石兩家的風頭,所以一氣抽出了十條廣船,想仗著船快打皮當家一個措手不及。”
“結果皮當家的船比疍家的廣船更快,紫旗的小輩沉三傷六,被俘了四條。我兒佔礁乘著其中一條損傷不大的回來,帶回了皮當家的口信,說想與老夫在大嶼山一會。”
看得出來,皮爾斯的拜貼給石潮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還是正面的。
畢竟貴婦人號再大再強,一旦登陸威脅就小了一半,更何況大嶼山還是疍家人的老巢,皮爾斯想在那裡和石潮生見面,至少表明他對疍家不懷惡意。
石潮生最終沒有把皮爾斯迎進大嶼山,在瓊崖道的瓊山縣,代表著東西方最強的兩面海盜旗實現了歷史性的會面。
“老夫讓佔礁把皮當家帶去了米家漁村,那村是黎人的村,與我疍民沒的關聯,皮當家在那,說話做事也能當得自在一些。”
這是石潮生的考量,在洛林看來很有些多餘。因為白人大多不知道中國的多民族性,話說回來,洛林也不清楚清時中華各民族之間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