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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上 驟降溫老馬病倒 送曉星夫妻默然 (1 / 3)

傲慢是失敗最舒適又最廉價的華衣。鍾理習慣了傲慢,以至於他常常不自知自己穿著一身厚重礙眼的東西。不可否認,鍾理真是見不得跟他一般出身的比他過得好,除了用一張嘴站在玉皇大帝的高度對這些人物的雞蟲得失嗤之以鼻,他還有什麼武器呢?

晚上十一點,跟老陶散了場,鍾理一個人在農批市場裡瞎轉。二十多年前第一次來農批市場的時候,覺得這裡像一樣大,現在這大的地方已經容不下他,或者容不得他了。午夜十二點,鍾理睡意全無,於是,他像往常一樣雙手插兜地夜遊鵬城。

一城饒沉睡顯得一個酒鬼的痛罵格外響亮,有房有恆產者的安眠託得流浪漢的呻吟有些淒涼,酒吧裡的烏煙瘴氣襯得馬路邊的攤販有點滑稽,高效運轉的熱經濟反襯得這冬月的氣格外冰涼……不知為何,鍾理有些喜歡這城市的夜。可惜自己不是藝術家,不能利用或抓住他種種轉瞬即逝的夜的觀察和所思。

“十塊一盒!十塊一盒!兩葷兩素,要不要買點?”肥胖的中年男人雙眼短促地向鍾理推銷他的盒飯。

計程車司機吃飯時的溫暖笑臉、路邊酒瓶被風吹動時的咕咚滾動、頭頂棕櫚樹的沙沙搖擺、送外賣的逆向穿孝電話裡向遠方親友的大聲哭訴、年輕夫妻的破嗓對罵、遠方野狗的瘋狂嚎叫;主幹道的紅色車尾燈、遠方大廈的紫色燈管、垃圾山的臃腫惡臭、遠處夜店的虛偽喧譁、流浪貓眼中的沉默哀求、無盡路燈的過分刺眼、路邊攤販的一身疲憊、樓群中的不眠人;還有,過街老鼠的機警與可愛、一二零急救車的急速與強勢、幾輛重刑車的轟隆與僥倖、昏黃公交車的空蕩與嶄新、風吹落葉的蕭條與自由、店鐵門的生鏽與沙啞、夜裡下班的匆忙與無助、夜宵店的寂靜與熱氣、風吹塑膠袋的無情與起伏、地下管道的坍塌與堵塞、高空飄落的衣服與水滴、空調運轉的緩慢與卡音、一輪半月的皎潔與縹緲、穿月白雲的輕薄與優雅……

鍾理好像是這座城市的老朋友,他像觀察老朋友粗狂的鼾聲、深黑的頸紋、骯髒的褲腳一樣觀察這座城市,他想站在和城盛和夜晚、和地球平等的角度看待它們。

午夜凌晨的光景帶給鍾理一種空的心理,不是空洞的空,而是高高在上的空,空曠的空。他看的外物越多,越容易遺忘自己,這種俯視給他一種從容和超脫。他設想自己像神一樣,或者,他在模仿神明垂眼俯視眾生的模樣,動作上的一致有利於促進思想上的同步,他這樣想。

他只是不愛再將一個叫做鍾理的人放進自己的肉體裡,一切與鍾理相關的事情他不願再次審視,鍾理關心的他不再關心,鍾理在乎的他不想在乎。這個人,只想讓自己過一段沒有記憶、不濾時光、沒有理智的空白人生——逃離城市與秩序,體驗自然與空無,逃離渺和失敗,體驗浩瀚和宏大——他以一種高於現實和自然的角度忽略鍾理及鍾理的世界,試圖過一種反寫實或逆寫實的人生。

所以,他選擇夜遊,夜遊的男人可以是任何人。他不必過分地融入現實或需要現實,他真正需要的是月亮——遠在外的月亮、與地球無關的月亮。逐流和評判這個時代的人太多了,不需要再多他一個。

找到一處可以看月亮的地方後,鍾理坐下來休息。這一坐,如是往常,幾個時又過去了。

“阿嚏!阿嚏!阿嚏!”

三個驚的噴嚏出口,凌晨四點,身體僵硬發麻的鐘理從公園的長木椅上起來了。體感溫度下降了很多,男人冷得打寒顫,他得讓自己動起來以免生病。

因為月亮下去了,所以現實湧了上來。

不知不覺,他朝著富春區的方向走。漆黑中一顆心猶豫不定,幸好猶豫被巨大的空壓制住了。五點半,鍾理敲響了自己家的家門。沒錯,富春區的鑰匙,他一直沒櫻

包曉星所訂的高鐵是上午九點出發,起床鬧鐘在六點鐘,此時五點半神志已有些清醒,聽有人在敲門,曉星的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確定敲的是自家門還是對門的門,待聽清楚了才起床。

“誰呀?這個點敲門。”睡在雪梅那屋的包曉棠也睡眼惺忪地起來了。

“不知哎……”包曉星神色驚恐地穿好衣服去開門。

走到門口,拿起隨時防備的榔頭,然後衝門外大聲問:“誰呀?”

“是我。”鍾理一聲深沉。

曉星頓時安心了,回頭望了眼妹子,眼中現出哀憐。曉棠一聽是梅梅她爸,轉眼害怕變成憤怒,白了個眼,無話可,回房去了。

包曉星開了門,抬起頭十分意外又有點顧慮地問:“你怎麼來了?你是不是喝酒了?”

鍾理不知如何回覆,先顧看左右,然後回道:“是喝酒了,酒勁早過了。大你要回去,我送送你。”

“哦……”曉星愣了半晌,這才將門開開,示意鍾理進來。

“你幾點的票?”鍾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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