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芷溪站在病房裡,葉子安靜地躺著,暖陽坐在椅子上,一籌莫展。她削了一個蘋果,分給暖陽一半,他機械地接過,放到嘴邊卻沒有吃。辛晨曦和葉子的家人一起趕到了醫院,或許是出於自私,柳芷溪沒有告訴葉子家人,葉子和辛晨曦的事情。
可是柳芷溪無法忍受,何瑩那曖昧的幸災樂禍。葉子的父母商議過後,決定帶葉子去北京的大醫院求醫問診。葉子父母出去辦手續時,辛晨曦默不作聲地走到暖陽身邊,他的眼裡也滿是紅色的血絲,看起來像一頭憤怒的野獸。
辛晨曦瞪著柳芷溪,低聲吼道:“柳芷溪,你怎麼回事?”柳芷溪發覺他沒有稱呼自己婉晨,這似乎是距離,也很像一種挑釁。柳芷溪不知道怎麼回覆,葉子的確愛著辛晨曦,可是她的秘密難以啟齒。雖然柳芷溪知道不是她的錯,可是她無法在沒有取得葉子同意的情況下,向辛晨曦坦白。
柳芷溪知道葉子的堅持和固執,葉子把這個秘密緊緊埋在心底這麼久,藏得這麼深,就說明她不願意讓人知道。暖陽忽然站了起來,不由分說,給了辛晨曦一拳。辛晨曦震驚而憤怒,暖陽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眼神像麥芒,刺進他的心。
暖陽走到葉子病床旁,輕輕拿起她的手,深情地在手背上吻了一下,然後轉身離開。柳芷溪不知所以,下意識問道:“暖陽,你要去哪裡?”暖陽頓了頓腳步,有些吃力地回過頭,勉強一笑:“芷溪,我去小賣部買一盒巧克力,很快就回來。”
何瑩一直沒有說話,在一旁看著大家,可是她的表情十分微妙。葉子的手垂落著,辛晨曦不忍,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把手塞進被子裡。何瑩看著若無其事,可是一雙眼睛,已經快要戳破眼皮,伸出一把把無情的冰刀。
柳芷溪讀懂了何瑩的心事,她知道,何瑩恨每一個辛晨曦愛的女人。何瑩恨葉子,所以巴不得她死,巴不得她永遠不醒來,這樣自己就可以永遠佔有辛晨曦了。而何瑩也恨柳芷溪,演講比賽那晚,就是何瑩在啤酒裡下了藥,所以柳芷溪第二天沒能參賽。
柳芷溪很擔心辛晨曦,他雖然智商不錯,但是面對何瑩這種小人的歪歪腸子,很有可能會被耍得團團轉,無法應對她的工於心計。柳芷溪回頭看了一眼辛晨曦,他並沒有注意何瑩。是的,此刻他的心裡,他的眼裡,只有他最愛的女孩。
柳芷溪又稍稍放心,何瑩的嫉妒和惡意,是源於對辛晨曦的愛。或許,何瑩會真心對辛晨曦好,心無芥蒂地愛,心無旁騖地愛。這對於辛晨曦,也不一定就是厄運。
醫生和護士走進了病房,葉子母親雙眼紅腫,葉子父親面容憔悴。他們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把葉子推下樓,去到車上。柳芷溪的心裡忽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她雖然身體無恙、四肢健全,可若是她有天災人禍,世界上竟然沒有一個可以安心託付的人。
她又想到了冷江,在泰國失蹤後,他的家人竟然不聞不問,彷彿家裡從未有過這個人。想到這裡,她的心又一緊,繼而一熱,是的,還有蘇淮。這個冰冷的偌大塵世,只有蘇淮與自己心心相惜,毫無保留地愛自己。
“柳芷溪!”柳芷溪聽見有人叫自己,一看是裴倩,她來做產檢。裴倩睨視著辛晨曦,餘光瞟著柳芷溪,“這是你男朋友?”柳芷溪連忙解釋,何瑩站在一旁,目光陰冷地走上前來。
裴倩望著何瑩,一向飛揚跋扈如裴倩,此刻竟然流露出害怕慌張的神色。“這是我男朋友。”何瑩一字一頓地大聲說,何瑩的氣勢弱了下去,聲音也壓低了,“我還以為……”忽而裴倩的嘴角又勾出一個笑:“喲,又換人啦。我家那位,感覺怎麼樣啊?”
何瑩卻沒有絲毫膽怯,趾高氣昂地望著裴倩,“你信不信,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的嘴撕爛。”裴倩收斂地撇撇嘴,訕訕地走了。何瑩拉著辛晨曦,下樓向停車場走去。
“你們……”柳芷溪不禁叫道,她有些不知所措,像和大家一起去電影院看電影,還沒有落幕,周圍人就走光了。葉子走了,辛晨曦和何瑩走了,暖陽也不知所蹤。大家聚集在一起,卻散得那麼匆忙。
她覺得自己還有那麼多話,沒有親口說出。她還想和葉子聊心事,想和辛晨曦談理想,想和暖陽無話不說。甚至面對何瑩,她心裡的恨也淡了,也願意和她交流溝通。因為一個人,是很恐怖的。
柳芷溪不怕那種撲面而來的孤獨,但是她害怕世界上熙熙攘攘,突然全部消失,而自己站在世界的中央,所有人都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她知道葉子的父母和何瑩不是自己的世界,她也不是人群的焦點,但她莫名地產生這種情愫。
柳芷溪抬起頭看辛晨曦,他彷彿遊離在自我意識之外,卻也無法感知這個世界,木訥地跟著何瑩離開。“哥!”柳芷溪衝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大喊道。辛晨曦沒有反應,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走了很遠很遠,辛晨曦才悄悄回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