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外,社工們搭乘的麵包車啟動了。
梁宇芊一登上車就馬上脫下了馬甲:“今天真熱。”
她長著一張小圓臉,眼睛不大,厚唇,扁平的鼻子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不顯老的五官給人一種寬厚的感覺。
她從大四開始就參加明天公益中心開展的公益專案,畢業後義無反顧地成為了明天公益中心的一名正式社工。
若水山城專案是她第一個帶的專案,對這個專案,她懷有特殊的感情。
她回頭看了看身後,被車輪揚起的塵土遮蓋著視線,嶄新而簡樸的教學樓若隱若現,“若水山城希望小學”八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出自校長荊旆之手。
她想起五年前第一次來到這個偏僻的小山村進行探訪的情景,車在崎嶇的山道上顛簸了六個鐘頭。
她一下車就吐得昏天暗地,接待他們的就是荊旆——這個年過半百、臉色黝黑的清瘦老人,他從充當教室的一間搖搖欲墜的茅棚中走出,遞給她一碗水,她清晰地記得觸到唇邊的清涼與絲絲甜意……
她喃喃地說:“你們不知道,這個村子是真的窮,現在終於有一所像樣的學校了……呃,你們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她側耳傾聽,心裡有說不出的異樣,似有似無。得到車上其他人員否定的答覆後,她轉身坐正,笑了笑自己的幻聽許是出於疲倦。
車漸行漸遠,教學樓傳出的朗朗讀書聲漸漸飄遠,這座在世人眼中僻靜貧窮的山村默默地凸起于山腰,在綿延不盡的綠林中,像一顆揭下了皮肉的瘤子。
村子不大,住了百來戶人家,村民伐木搭房,由於山間地基不平,便以數根粗壯的樹樁深植入岩層中,再在樹樁上搭上厚厚的木板,於木板上建屋,牆以木為芯,屋頂以樹枝搭型,內外均糊上泥巴,外層約五十所土黃色的山房一所挨著一所緊密排列,依著山勢繞成一個半圓,半圓內又是一層半圓,層層疊疊築至圓心,是為村口。
每一層房屋之間是薄薄一層黃土覆蓋著的岩石街道,約三輛轎車並排的寬度,而最外一層的山房靠斜插入巖的樹樁懸在山巔,遠遠望去,像浮在半空中似的,蔚為奇觀。
村民中,荊旆是唯一的大學生,三十年前大學畢業後,回到了家鄉辦學,村民為他在村口搭建了兩間茅棚充作學校,孩子們從家中背來米麵和肉作教資,學習小學至初中的課程。
剛開始他是唯一的老師,隨著年月增長,有幾名聰慧的學生從初中畢業後也留校任教,算是勉強解決了師資。
但學校裡大多數的孩子初中畢業後就子承父業,成了靠山吃飯的山民,有人執起弓箭成了獵人,有人揹著揹簍進山採摘草藥或菌菇,凡有收成,便騎馬下山,輾轉三天至最近的鄉鎮變賣換取吃穿用度。
讓梁宇芊意外的,是村民們心態上的淡泊與寧靜。
與村民們交談,大多數人展現出良好的教養,並無她意料中的粗鄙與愚昧。雖然地處閉塞,人們對外界也充滿好奇,但並不狂熱嚮往,反而於這座山村中安居樂業,自得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