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日,北府主力出七盤嶺,田信本陣設立在灞水南岸的後嶺。
灞水北岸則是魏軍倉促修建的防線,適合修橋、強渡的平緩河灘處,兩軍都建立柵欄、鹿角,陷入對峙。
田信在南岸巡遊,可見百步外的魏軍……都是僕從軍,不是羌氐,就是南匈奴、河西雜胡重新整編的部隊。
郭淮、王忠已經放棄灞水上游的霸塬,這意味再等一兩天時間,馬超、宗預、孟興的偏軍就能從上游渡河,從灞水北岸發起進攻,這樣就能接應南岸的北府兵強渡,進而兩軍夾擊。
吳質、郭淮雖然收攏、保住了霸塬的偏軍,可現在明顯處於被夾擊的劣勢,為什麼還要強撐著?
兩天,再等兩天,馬超偏軍抵達,就能發動決戰。
能跑的時候不跑,現在形勢這麼惡劣,難道還期望於戰術大成功的奇蹟?
他巡視到後嶺正西方向二十里處,這裡有一條石河,是灞水支流;石河從石河峪這個山谷峽口奔流而出,這是一處寬闊的山谷,因此設立石門關,由魏興的哥哥魏平防守。
田信來時,魏興才從對岸回來,垂頭喪氣,帶來魏平的口信,以及一卷吳質的帛書。
吳質向魏平做了擔保,允許魏平在主力決戰失敗後自謀前程……如果魏平主動投敵,導致決戰失利,那麼吳質的信使一定會最先抵達鄴都,處死魏平及所部軍吏的家眷。
幾乎是陽謀,魏平所部自願困在石門關不想動彈,但也希望北府兵不要從石河通行。
魏興苦著臉,吞吐遲疑:“公上,我兄麾下吏士源自河東、太原、平陽三郡,若降……戰後可否遣回家鄉?”
田信沒有貿然答應,對岸魏平麾下有五千吏士,這是很龐大的一筆人力,也是非常可觀的戰鬥力。
現在許多地方,整個郡都沒有五千青壯年男丁……編戶齊民,在冊受官府徵發、控制的青壯年男丁的數量更少。
河東、太原、平陽三郡自平定河北後就長期休養,人力有所恢復,這五千吏士,幾乎是三郡一半的青壯年人口。
二十歲到三十五歲之間的男丁,三個郡只有一萬出頭;再過十年,這個年齡段的青壯男子會有四五萬左右。
而現在,太多的少年還沒有成長起來,這五千精壯男子顯得尤其重要。
如果扣留強制充為勞役,那麼就有五千多個家庭破裂;以趙儼這些人的作風,為了加速人口生育,肯定會迫不及待逼迫這五千吏士的家屬改嫁,重組家庭,繼續生育人口。
為了解決軍中缺媳婦這個讓人頭大的問題,趙儼連民間有夫之婦都敢強徵、分配,更別說欺負罪軍的家眷。
只要現在的決戰形勢沒有大的轉折,魏平這五千人就是透明的。
戰後強行扣留這五千人,對今後攻掠河東,搶佔橋頭堡……並沒有決定性意義。這些人跟關中兵不同,關中兵在魏軍體系裡,那就是用來消耗的,恨不得死絕才好。
扣留會導致這五千吏士的家庭破滅,這樣的降軍不方便消化,也不能放心使用。
就跟魏軍使用關中兵一樣,不敢放心消化,也不敢太過信任、大膽呼叫。
每個地區的歷史背景不同,立場也就不同。
留下顯然是弊大於利,可這麼放了也不甘心。
田信左右衡量,道:“我軍若勝,石門軍可以歸降。今年石門軍充為工役,待臘月時我就遣返石門軍。期間我會與曹子恆商議贖回降軍之事,讓降軍得到妥善安排。遣返時,贈與冬裝。”
現在八月初,留這批人幹三四個月的活,丟給曹丕也不算太虧。
遣還的降軍規模可能會更大,這是換取長時間停戰的必要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