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襄陽之後,地勢便開闊起來,京西南路一帶向來是屯兵積糧的軍事要塞,尤以近三年為盛。
一路走來,這漫長官道上滿是糧車往來的車轍印,但官道兩邊,除了一望無際的黃土沙堆和偶爾一大片的積雪地,鮮有聚集的城鎮。
一行人走了十多天,歇息的都是些小鎮,最多幾十戶人家,張少陽早已經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所以早早就在前面的鎮上買了一輛破舊馬車,說是馬車,其實也就是兩個軲轆加上一塊破木板,再無其他。
此刻張少陽躺在木板上,優哉遊哉的往嘴裡灌了一口水,頭頂上雖然掛著一輪昏黃的太陽,可是絲毫感覺不到暖意,反而因為森寒的北風,颳得人全身冰冷。張少陽裹緊了衣服,任憑馬兒慢悠悠的走著。
“今晚大概就能到唐州,過了唐州,可就全是黃土地了。”張少陽哼著不知名的調子,然後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不知不覺,竟是到了唐州啊,唐州將士死生同,盡逐雙旌舊鎮空,如此豪邁的詩句,也不知道這唐州城該是如何的驚心動魄?”秀才感慨道。
越是靠近京城,秀才便越是精神抖擻,眼中的火熱也更盛幾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張少陽發現秀才的確是有大才之人,將來說不定真能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甚至入得六部也未可知,如此人物,張少陽自知若是深交,將來只會有益處。
“自淵兄似乎對前朝的文人頗為推崇,等到了京城,可須要保守些才是,不然被京城裡那些大人物知道了,對你的仕途說不定會有影響。”
秀才愣了一下,笑道:“少陽兄說的在理,不過無論是前朝還是今朝,都是揚文抑武的風氣,況且當今的幾位文學大家,無不有前唐李太白杜子美的影子,該不會有這些偏見才是。”
張少陽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只是笑了笑,便繼續吹著那不知名的調子,王自淵見狀,只是頷首沉思,過了一會兒,他突然道:“這些時日下來,我觀少陽兄絕不是平庸之輩,卻好像對仕途不太熱衷,既然如此何必還要進京考試,難不成這其中有什麼隱情不成?”
“還不是我爹逼著我來的,像我這樣閒散慣了,還是遊戲世間比較好,寫不來家國抱負的長篇大論。”張少陽隨口說道。
王自淵沒有再問,只是看向張少陽的眼神多了一種難明的神色,過了一會兒,他像是自言自語的道:“如今這世道,真不知道此次趕考是福是禍。”
“自淵兄何出此言?”張少陽離他最近,恰好聽到他這低聲的言語,不由得問道。
“少陽兄應該早有感覺,這官道上雖是車轍印遍佈,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都是官府專用的糧車,而這一路走來,甚是荒涼,若是盛世,該是往來客商居多才對。”
“聽說要和北遼開戰了,亂世荒涼不是很正常嗎?”
看著張少陽不解的眼神,王自淵苦笑一聲:“少陽兄,實不相瞞,對於當今天下形勢,我隱隱有些不安,似乎對這次進京看不到丁點希望。”
“何以見得?”
“我擔憂的不是和北遼的戰事,畢竟自太祖之後,大宋早已經趨於安穩,尋常戰事動不得根基,我心憂的是自古帝王之家,都難逃權力鬥爭。”
王自淵左右看了一眼,覺得沒什麼不妥後才繼續道:“少陽兄,當今陛下有九個皇子,二皇子陳王任開封府尹多年,勤勞執政,政事無失,本是最有希望封為太子的人選,結果卻英年早亡,追封為皇太子,而長皇子楚王雖理所當然被封為太子,卻在去年無故被貶為庶人,之後又立三皇子壽王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