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清漪回到家時,湛樹華才從地裡回來,兩條褲腿卷得很高,鞋子上沾滿了泥,剛剛應該是下地做活了吧。
“爸,你怎麼弄成這樣?”
湛清漪顧不上放下手裡的東西,趕緊過去扶他,“我不是叫你別再做地裡的活兒了嗎,你怎麼不聽?”
湛樹華心臟不大好,腎臟也有問題,常年打針吃藥的,前年不小心摔斷了一條腿,好了之後那條腿也一直不利索,整個人瘦得沒有四兩肉,看著就讓人心疼。
“清漪,你回來啦?!”湛樹華正一步三晃地進門,冷不丁讓人給扶住,他老半天才看過來是自家閨女,驚喜得不知道怎麼好,“你這閨女,也真是的,回來也不打個電話,我、我這什麼都沒準備”
他大概太高興了,身子都在抖,抖得眼淚都流滿了臉。
女兒出國這三年,就只回來了兩次,他上次見到她都已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啦。
唉,人老了,也沒別的期盼,只要孩子們一切安好,有空的時候回來看看,他就心滿意足了。
算算年紀,他今年才只有五十二歲,卻已經滿頭白髮,滿臉皺紋,平時走路都傴僂著背,一副老態龍鍾樣。
生活是最沉重的擔子,能把一個原本健壯的人壓到這輩子都抬不起頭。
“爸,看你說的,又不是外人,還準備什麼?”
湛清漪心裡一酸,喉嚨堵得難受,但她拼命不讓自己哭出來,不然爸爸會更難受。
無論什麼時候回來,這個家都不會有什麼改變:
依然是不寬不窄的三間瓦房,依然是幾盆很平常的花擺在窗前,依然是那隻見了她就拼命搖尾巴的大黑狗,這一切都讓她覺得遙遠,卻又覺得親切。
“也沒說是外人,你提前說一聲,我也好多買點菜呀你自己回來的嗎,滄海有沒有陪你?”
湛樹華掀起衣角擦了擦淚,抬頭看著女兒,目光近乎貪婪,都捨不得移開視線。
國外的生活果然不適合女兒,看她都瘦成什麼樣子了,臉色很不好,眼睛也沒有光彩,怎麼看怎麼像是受了很多罪。
他和程滄海的父親是老戰友,感情很好,所以他才很放心地把湛清漪交給程滄海帶著。
出於老人家的一番良苦用心,他當然希望程滄海和湛清漪能夠在一起,也好了了他的一份牽掛。
可前些年女兒還小,三年前又出國讀書,這件事兒也就放下了。
不過現在好了,人都回來了,也長大了,是時候給他們把喜事辦一辦了。
“他嗎,事務所很忙,他走不開。”一提起程滄海,湛清漪眼裡立刻閃過痛苦之色,低下了頭,“爸,你身體不好,以後別再做農活了,我現在也畢業了,以後我掙錢養你和弟弟,你不用這麼辛苦,知道嗎?”
剛才她看著爸爸那步履蹣跚的樣子,差點就掉下淚來!
本來她是想把心裡的這些不痛快都說給爸爸聽的,現在看來還是不要了。爸爸年紀大了,身體又那麼差,做女兒的怎麼能再讓他多操一份心?
何況黎子陽的事就算告訴了爸爸,他又能怎麼樣呢,只能空自擔心生氣罷了。
“我知道,清漪你很乖,我以後不做啦,”湛樹華像個孩子似地保證,笑得很滿足,“清漪,你要跟著滄海多學著點兒,他很關心你,你不在這幾年,他時常來看我,這孩子為人耿直正派,是個值得託付的人,你可別錯過,知道嗎?”
程滄海是他看著長大的,他了解他的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