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空晴朗,暖暖春風拂面,正是太卜問天所得大婚吉日;寅時三刻,太后墨以寧已趕到姬鳳璇所居寢殿,看著喜娘與宮婢們侍候她開面梳洗。
姬鳳璇一身紅色中衣坐在梳妝檯前,顯然還未睡醒,頭一點一點地打著盹;墨以寧靜靜坐在一旁看著,忽然就想起了阿璇剛出生時裹在紅色襁褓裡被先帝抱來坤鳳殿,先帝那時是怎麼說來著?哦,他說這個女兒是一個宮婢所生,肯定不能交給她的親生母親教養,帝后乃我大嶽最為端莊賢淑女子,此女就由帝后教養罷,說完放下襁褓轉身離去。
那時,先帝還是盛年,以為後面還會有皇嗣出生,故而對這個孩子也未多注意,雖然阿璇是先帝的第一個孩子;因著大嶽祖制墨以寧知道自己此生都不會有子嗣,先帝既把這個孩子交給了自己,墨以寧自是當作自己的孩子來教養。阿璇生病了她也如普通母親那般守在床前晝夜擔心;阿璇會走了,她也會如普通母親那般開心的朗聲而笑,在她的小臉上親吻著說阿璇是這世間最聰明的孩子······
後來,阿璇慢慢長大了,也知道她並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可這孩子是個有情意的孩子,待自己依舊孺慕依賴,偶爾也會偷偷跑去看看她的生母。有內侍告知她阿璇偷偷去看她的生母,自己並未生氣失落;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阿璇真的是個實心孩子,並未嫌棄她的生母身份卑微,倒是時常接濟她一些賞賜。
那是阿璇八歲時,她的生母病逝,因位分低當日便要移到王都外皇廟停放,墨以寧親眼看到阿璇喝退前來裝殮的內侍後跪在榻前給自己的生母磕了三個響頭;之後站在殿外看著內侍裝殮抬走生母棺木,眼裡淚落如雨。墨以寧看著她抖動的肩頭心下酸澀便走出去將她擁在懷中。
“母后,阿璇知道不該來看她,可阿璇心疼她!”那時的阿璇未嫌棄過生母的身份,亦未因害怕而躲著不送自己生母最後一程;墨以寧從那以後更是將阿璇疼到了骨子裡,阿璇亦對自己敬愛有加。
彷彿只是眨眼之間的事情,今日阿璇竟要出嫁成為別人的新婦,再不是那個可以膩在自己肩頭撒嬌的小女兒了;過了今日她的生活裡有了公婆,有了夫君,未來還會有孩子。
就這麼看著,墨以寧並不知道自己眼中早已蓄滿了淚水;喜娘都收拾好後姬鳳璇回身準備問母后自己這樣好不好看時忽然呆住,揮手遣退室內眾人後姬鳳璇緩步走到墨以寧面前蹲下:“母后,怎麼哭了?”
驚醒過來擦去眼淚墨以寧摸著她的發頂笑著說道:“母后沒有哭,母后是為阿璇開心。”
將頭倚在母后肩頭姬鳳璇輕聲說道:“母后,您是這個世上最愛阿璇的人。阿璇知道您是擔心我出嫁後的日子,母后放心罷,阿璇有您,還有阿宸哥哥,誰還敢欺負阿璇?何況阿璇便是出嫁了也是生活在王都,只要您有空了阿璇就來陪著您。”
說著也想到了母后待自己的愛重,眼裡也湧出了淚水。
墨以寧慌忙扶起她來為她擦去眼淚強笑著說:“傻孩子,今天是你的大日子,莫要流淚,否則妝花了豈不讓你的夫君笑話?”
“他敢!”話落便噙著淚笑了起來,墨以寧亦含淚而笑,一室溫情瀰漫。
片刻後母女二人收拾妥當又傳了喜娘與宮婢們進來侍候姬鳳璇穿衣,紅色嫁衣一層又一層穿好,最後才套上用金絲繡著鳳凰展翅圖案的喜袍;墨以寧捧起一旁的鳳冠霞披親自為她穿戴好,上下看看滿意頷首後令喜娘攙扶著姬鳳璇坐在榻上等著。
卻說蘇滄溟在衛尉府內早已穿戴妥當,因他平日裡便愛著紅衣,今日一身紅色喜袍眾人看著也不覺什麼特殊;南陳王后已於兩日前到了王都,看著自己嫡子儀表堂堂風姿出眾不由得喜笑顏開,不停催著他快去皇宮迎接帝姬。
蘇滄溟平日裡看著風流不羈,可今日怎麼說也是大婚日子,免不了羞澀與尷尬;趙碩與墨子瀾取笑他幾句便對王后說迎娶時辰都是太卜定下,需得按照吉時來。
南陳王后笑著說可不是嘛,本宮一想到兒子娶媳婦便心急得坐不住,讓你們見笑了;說完又感謝趙碩幾人早早前來幫忙,尤其武君君主竟也親來道賀,實在是感激云云;她已聽說了自己愛女被此女廢了口舌之事,私下裡哭了幾次,可又能怎麼辦?是自己的女兒愚蠢,竟敢嘲諷未來帝后,且這位未來帝后還是與自己夫君同級的諸侯國主;兒子又與她一再交代莫要找這位君主的麻煩,她又如何不知其中利害,只能暗地裡心疼自己女兒罷了。今日兒子大婚,武君君主竟親自上門道賀已是給足了南陳面子,她哪裡還能再給人家臉色看。
墨紫靈輕輕笑一下並未接話,趙碩自是說王后太客氣了,我們幾人也是戰場上出來的交情,不必見外。
辰時過半,禮官前來稟報說迎親隊伍可以啟程了,南陳王后自是細細檢查了一遍後覺得再無不妥便催著他們起身迎親。
一行人浩浩蕩蕩向著皇宮行去,周邊跟著看熱鬧的百姓,南陳親衛們不時向著人群灑下喜錢,自是一番哄搶與熱鬧。
來到帝姬寢殿院外時早有機靈內侍關上院門,皇族親眷年輕些的站在院內出題為難新郎官;可蘇滄溟這迎親隊伍裡可說是文武全才,又哪裡是能被為難得住的,不過半刻鐘便笑鬧著闖進了院內,南陳親衛們自是大方派發紅包喜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