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江壺爹教了江壺幾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話,“如果有人問你‘江湖好還是廟堂好?’你答‘我叫來江壺,身不在江湖,只餘濟世懸壺傍身。’他再問‘懸壺裝水還是酒’你答‘裝盛世安寧。’”記住就好,什麼也不要問,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又過了兩天,江壺爹囑咐江壺娘先帶著兩個孩子回家,不用等他吃飯,他有事情要做,晚點回來。
結果等來的就是江壺爹的屍首。娘哭得撕心裂肺,說了好多好多話,好多四九和安寧也聽不懂的話。哭過之後,娘安安靜靜的處理後事。
這一年,江壺13歲,安寧12歲,沒有爹了。
在這種小地方,官府象徵性的查了查案子,驗了驗屍首,採集了鄰里鄉親的證詞,建立了個卷宗,就讓回家等結果。
這期間,娘仨不知道的是,一直有個武功高強的黑衣人悄悄尾隨。不現身,不殺人,只看著,甚至夜間還曾潛入江壺四處漏風的家,不知為了什麼。待江壺爹入土後就離開了。
值得說道一下的是,江壺爹的墓碑上刻的字是來江壺之墓。沒錯,姓來,叫江壺,我們的江壺隨他爹的姓氏,所以……也叫來江壺。尷尬不,江壺一度感覺這是他自己的墓地。
江壺爹之前不叫這個名字,也不是這個姓氏,叫啥已經無法考證了,但自從他回來的那一天就叫這個名字了,別人叫他老江壺,他跟江壺娘說,死了就刻這個名字。
江壺娘把家裡的銀錢分成三份,一份給江壺,一份給安寧,一份買了米,然後在昏暗的燈光下講了一個故事。
某年,四月九日那天剛剛下過暴風雨,夜黑風高,有個在城裡做工的小媳婦兒,本來打算在東家的柴房將就一晚的,結果月亮出來了,彎彎的,又高又亮,於是就趁亮回家。
路上在一片還沒長高的莊稼地旁邊聽到了孩子的哭聲,小媳婦兒拖著疲憊的雙腿和被雨水打溼的鞋子和褲腿,尋聲找到了掛在樹上的孩子,襁褓是乾的,樹枝上撐著斗笠,為孩子擋下樹葉上的水滴,小媳婦兒大著膽子小聲叫了兩聲,只有蛙鳴,無人應答,看看孩子,又看看自己一身的狼狽,帶走也養不活,索性走了。
沒走幾步又停住,想她的郎,離家有六個多月了,按時間算,再有半個月她應該有一個胖娃娃出生的,到時候如果她的郎準時回來了,她卻沒有娃娃給他抱,他不是很傷心?或者就真的一去再不回了,想到這,又折回來看看,胖胖的,哭聲洪亮,看樣子有一個月大小。
小媳婦兒費力的找來石頭,墊著腳取下斗笠披在身上,又抱上孩子,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回走,小媳婦兒瘦小,斗笠寬大,幾乎拖地,沉重的斗笠加上胖虎虎的孩子,一路上走走停停,深夜才回到家,索性天公作美,月兒照亮兒,一路上沒再下雨。
之後小媳婦兒辛苦揹著孩子上工,往返了半月,終究沒有等到她的男人,傷心歸傷心,還有一個日漸消瘦的孩子,每次都是孩子的大嗓門打斷小媳婦兒的傷心,拖著疲憊用稀薄的米湯堵上孩子的嘴,後來的故事江壺記不清了,好像是睡著了吧。
江壺爹沒回來的時候,娘一直叫江壺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