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卻是在一起打獵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知道天浪的真正身份,感慨自己和這些頂尖人物是沒法比智力的。
史長歌露出早已瞭然的微笑,“果然是皇上,麾下耳目眾多。”
“不,在朕知道他的存在之前,他便被保護的很好。”
“呵呵,”史長歌冷笑,“真的保護的很好嗎,那麼他的父親呢?崇禎十一年,八旗大軍兵臨密雲,盧公,以兵部左侍郎,總督宣、大、山西軍務的高位率軍迎戰,崇禎皇帝又火線擢升他為總督天下援兵,哼,真是好不威風啊。
可是呢,在這場事關大明生死存亡的戰役中,遼東監軍高起潛拒不聽命,致使大明最精銳的數萬關寧軍在距離戰場僅五十里的地方作壁上觀。
時任兵部尚書,老賊楊嗣昌則更狠,居然剝離了盧公的大部分兵馬。
所謂的督師宣、大、山西,臨戰前,竟是連他直屬的大同總兵王樸也逃了,當盧督師與八旗主力戰於蒿水橋時,他麾下的兵馬才不到兩萬人,而且這兩萬人馬中,還包括了強忍到最後一刻才決定逃跑的山西總兵虎大威及宣府總兵楊國柱的兵馬。”
楊國柱便是在松錦大戰中明軍八總兵戰死的第一個人。他在嵩水橋之戰率軍逃跑,卻在松錦之戰攻打錦州乳峰山西石門遭遇清軍埋伏,被圍後死戰不降,史長歌也不知該如何評價此人。
他繼續說著,“你也是皇帝,作為繼任者,你可否告訴我,堂堂督師天下援兵的大帥,為何在他與八旗奮勇決戰的時候,身邊卻只有區區數千天雄軍,是誰害死了他,害死了我大明的柱樑?
那時候,你所謂的保護在哪兒,人都說強漢、盛唐、剛明,可在大明最需要剛強和骨氣的時候,戴孝出征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只能率領自己的親兵同幾十倍的敵人決戰的時候,他在保護著誰?那些被他保護著的人們,為什麼全都眼睜睜看著他一個人孤獨的戰死?”
盧以行清淚打溼了衣襟,天浪沉默著,而他面前的史長歌就像是盧象升附體,在絕望的犧牲中撕扯著自己的拳拳之心。
天浪已經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安慰史長歌顫抖的肩頭,可他終究沒有鼓起那份勇氣,面對史長歌的叩問,他沒了以往的自信從容,懷疑自己是否有資格去安慰。
掙扎了許久,天浪終於還是決定說些什麼,沉默就是逃避,“長歌,朕不能說忠烈公之死與己無關,那年朕年方十五歲,可李世民在這個年紀,已經能夠去雁門關營救出被突厥人圍困的隋煬帝了。而同樣十五歲時,朕還需要忠烈公那樣的英雄來保護。”
天浪長吁一口氣,“你的話,讓朕發自內心的深省,原以為保護了盧以行,是件很驕傲的事情,可是當忠烈公在父喪期間穿著孝服為國而戰的時候,朕在哪兒?
忠烈公戰死了,楊嗣昌還因怕他沒死,甚至怕遭到他的家人報復而搜撿他屍體,追殺他家人斬草除根的時候,朕在哪裡?
可能所有人都可以找到最合理的藉口證明自己當時無需做什麼,可只有盧象升沒有去找任何理由,卻仍有人嘲諷他是在找死。可若真等到史可法和八十萬揚州百姓的罹難才能喚醒沉睡的國人,是不是已經晚了?”
史長歌吐掉了口中的狗尾草,側過頭來,彷彿是此一次正視身邊這個男人,話題壓得他太沉重了,有些喘不過氣,他想緩一緩,“皇上,我剛剛那麼樣罵你,你為什麼不生氣呢?呵呵,竟然還跟我承認錯誤,真是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