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單憑武力,李錦和劉文秀未必會勝得如此乾淨利落,可雙方的氣勢已經易手了,孟喬芳李國翰都已經頹了,劉文秀李錦捨生忘死的瘋狂已經從內心中震懾住了他們的膽量。
李國翰之所以能喊出這番話除了不甘之外,還因為李錦離他很遠,恐怕這會兒若是真拍他肩膀一下,他肯定還會被嚇得一個激靈。
不遠處的孟喬芳也聽到了李國翰的呼喊,只是他此時也已將更多的心思留在了對這座城池的不捨之中,他隱約有種感覺,一旦走出去,便可能從此再也回不來了。
在屬於孟喬芳的失落裡,有對兩個王朝的爭奪戰最後結局的迷茫。“明軍的戰鬥力層次不齊,軍中更多人只是一群拿起了武器的農民。
他們沒有盔甲、沒有馬匹、甚至沒有軍糧,可是他們在這場惡戰中所體現出的嗜血頑強,搏命鬥狠,絕對讓孟喬芳感到驚懼,和這樣的一支敵人作戰,大清最終還真的能夠獲勝嗎?”
在孟喬芳李國翰的恍急中,清軍紛紛逃出了西安,撤離了他們在關中的最後一座城。
永夜中的西安城,又留下了他們數千戰友的屍體,夜雨中回望西京的風華,孟喬芳和李國翰都被徹骨的寒意打透。
“前秋長安春,今春長安秋。節物自榮悴,我有樂與憂。”
孟喬芳和李國翰都不再回頭,黑夜、冰雨、行人,敗退下來計程車兵一直就這樣的陪著他倆走呀走,可他們又能去哪呢?
整個陝西都快丟盡了,除了長城和幾處關隘,他們已經再沒有一處城池可以落腳了。
那些目前還屬於己方的關隘在西面,可明軍也在西面,無奈之下,兩人商議後,只好先順著渭河一路向東走,走一步算一步,找個地方能夠渡河再說,此後愛去哪裡就去哪裡吧。
這是一場失落的血戰,他們丟了一座失落的城,還留下了兩顆失落的心。
路越走越遠了,還是漆黑的夜,還是冰冷的雨,身後已沒有追兵,其實追兵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存在於這支流亡的隊伍中,人們情緒上的那種迷茫。
再回頭看一眼那已經漸行漸遠的城,想到了一句“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李國翰不由的苦笑,臉上卻不知是雨是淚。
無論這來時的路有多遠,此時終歸要回去了;無論留在戰場的那些戰友們曾經是多麼的壯碩與豪邁,此時那些笑容都已凝結在了泥土和血水之中。
那必勝的信念和勝利時的呼喊、還有被拋棄的戰鼓,當然還有戰友們倒下時的呻吟呼喚,就讓這一切就都留在生者們最深的記憶裡吧。
大軍渡過渭水了、天與地也漸漸明亮了,他們沒有看到金黃的日出,雨仍然還在下,下的好煩好煩。
渭河的橋邊正有一名悠閒的釣叟,他披著蓑笠、蕩著孤舟,偶爾還向這些正在渡河的大軍瞟來幾眼,隨後又徑自望向了他手中的魚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