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內監領命而去,宛茵坐在一旁,一直沒怎麼說話,這會兒也不提親妹妹,只把手裡剝好的瓜子仁兒遞過去。
嵐意接過,想了想還是說:“表姐不幫她求情?”
宛茵搖頭,“不幫。她傷了你的心,我可以原諒她,卻不能代你原諒她。”
這話說得嵐意心頭一熱,低聲道:“表姐這話,我很感念。”
宛茵還要說什麼,那邊妙筠忽然插話道:“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似的?那個解夫人不是宛玉麼?怎麼不叫她進來一起?我可有日子沒見她了呢。”
嵐意笑嘻嘻地望著遠方,“哎喲,誠哥兒怎麼把衣服掛在那樹枝子上了,你這個做母親的,還不去看看?”
誠哥兒是妙筠的大兒子,妙筠這麼展眼一看,果真玩鬧之間把衣服掛到了,她把手裡的點心囫圇塞到嘴裡,起身拍了拍手,含混不清地道:“這小兔崽子,平常在家裡,就數他的衣裳洗得最多補得最多,眼下也不知道收斂,我非要把他拎過來打一頓。”
當然她的夫家其實並不缺銀兩,只不過讀書人崇尚節儉,吃喝不愁外,也不准許浪費,那小孩兒的衣裳又換得最快,所以不至於弄壞了一點地方就換新的,妙筠如今和婆婆相處不算融洽,卻也幫著管家,越發知道油米貴的道理,反而不如在裴府時那麼任性。
嵐意就說:“看別噎著了,把那糕兒嚥下去再同誠哥兒算賬,不過說好了,在恭王府,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可不能太兇,誠哥兒已經是很乖巧的孩子了,你掉了他的面子,打擊得他頭都抬不起來,往後在媳婦兒面前,他也唯唯諾諾,怎麼好?”
一席話說得妙筠連連點頭,她是個急脾氣,有時候火氣上來了,忍不住就要斥罵,這會兒好歹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才看似沉穩地走了過去。
宛茵遙遙望著她們母子,捂嘴一笑,“嵐意啊嵐意,你現在哄人的本事,越發厲害了,別的事兒怕是也說服不了妙筠,唯有想到以後要做婆婆了,不能讓自己兒子矮一截,才能讓她明白怎麼管教孩子才好。順道,還把先前的事兒揭過了。”
嵐意道:“只是我與宛玉之間生了齟齬罷了,沒必要再牽扯更多的人。主要還是妙筠的脾氣還是得再改改,雖然眼下已經比未出閣時好了許多,但當著外人的面吼孩子,說自己夫君的不是,都不大好。”
宛茵卻說:“你覺得她當著你的面說這些,是當著外人,可我瞧著,自打妙晴去世後,她越發珍惜你們姐妹之間的情意了,你說一句話,她當成聖旨遵著,指不定是把你當做最親近的人才說。”
嵐意也感慨,“這人生若是走得長久一些,就要不斷同身邊的人道別,曾經陪著長大的親人,越來越少,獨剩這麼個親妹子,我盼著她一輩子別攪合到糟亂事裡,也盼著誠哥兒長大後,她能安享晚年。”
“想得可真遠啊。”宛茵又把新剝好的一把瓜子仁兒往嵐意手裡塞,“我若是有你這樣的姐姐,幫我指好未來的路,不知道能活得多輕鬆。”
不一會兒長玦帶著易斌來了,也是有說有笑,因都是年齡相仿的人,又足夠熟悉,都是在一個桌上吃飯,沒有刻意分男女席,其他人都是成雙成對,只有妙筠一個人帶著孩子,嵐意沒忘多多照顧她,更是直接帶了誠哥兒在身邊親自喂。
一頓飯吃得很開心,幾個人在一處,光是孩子的話題,就嚼不完,等到夕陽西下,彩霞佈滿天際的時候,他們才道別離開。
嵐意和長玦親自送到門前,看著他們上馬車,很有些依依不捨,尤其是妙筠,扒拉著馬車的窗子,探出個頭來,問:“姐姐姐夫,什麼時候還能再來?”
話音方落,誠哥兒也從窗戶另一個角落裡伸出小腦瓜來,笑眯眯的,“姨母和我們一起回家去。”
妙筠輕輕彈了他一個腦瓜崩,“這裡才是你姨母的家啊,她和咱們回去,那叫做客,不叫回家。”
誠哥就說:“那姨母姨夫到我們家去做客,我們家的燒肉很好吃。”
妙筠忙道:“你這孩子,我們家的再好吃,能有恭王府的吃食好吃嗎?”
“阿孃,我覺著有。”
“我覺著沒有。”
……